回醉仙楼的路上,安然坐在金顶马车里,心里存了几许虚空。马车外面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一片鲜活的绿色,不时有风透过薄纱车帘吹进来,是带着花香气的暖洋洋的春风。
春风吹进车内,一片安详和煦中,安然疲惫地靠在软垫上,缓缓松开了紧攥的小手,手掌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几个深深浅浅的红印子。
看着这些红印子,安然想起来,今日李元湛教她弹琴时,右手手背上也有一排深浅不一的红痕,与她不同的是,他手背上的那些红痕是齿痕,看上去已经是很旧的伤疤了。
目光从红印子挪到掌心,那里躺着一小块碎纸片。望着那张纸片,安然自嘲的笑了笑,掀起车帘,安然把手伸到窗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吹完气,安然愣了一下。很久,很久没把手伸出过车窗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竟是改都改不掉。
回到醉仙楼,赵止行还在忙着,走到楼上,水池里已经放好了热水,大团白色的雾气徐徐从水面上升起,一片缥缈朦胧。
腾腾热气沾湿了安然的发丝,安然随意的踢掉了脚上的金丝镶玉小皮靴,晃着小碎步赤脚走到池边,用雪白的足间探了探池水的温度。温暖的池水没过安然冰凉的脚尖,显得格外的热乎。安然懒懒的拉开衣带,纱雾般的长裙顺着她光洁如玉的肌肤滑落在脚边。
躺在浴池里,安然悠悠的吐出一口气,双手掬起一捧水,轻轻扑在了脸上。指尖在热气中滑过白皙的面容,轻柔的就像在抚摸一个婴儿。这幅皮囊可金贵着呢,这每一寸的娇嫩皮肤都是赵止行用金山银山堆砌成的,她自然不愿轻易损伤。
手覆在面颊上良久,安然微微闭上了眼睛。水里暖暖的感觉让安然有些困怠,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大片红色的火焰,池水瞬间变成火海,把安然围在了中间。烧焦的气味弥漫在整间屋子里,浓烈的令人作呕,火势越来越大,像一头火做的怪兽,猛地吞噬了安然。
“不要!”安然倏地坐起来,溅起一片水花,水花打在脸上,安然眼前的红色才慢慢散开,水池和热气又回到视线里。安然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额上的汗珠滑落池中,溅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涟漪。
又是这个噩梦……
一遍又一遍……
摸了摸手臂,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安然的四肢百骸。这具身子果然还是这样,不管在热水里泡上再久,都还是一样的寒凉。
泡了太久,安然的头隐隐作痛,穿上衣服回到房间,赵止行已经把饭都端了进来。安然用手揉着脑袋坐到桌边,赵止行连忙给她盛了一碗甜汤。
“不舒服吗,要不要我请范先生过来一趟。”赵止行见她揉着脑袋,一脸担忧的问道。
“不用,只是在水池里泡的太久了,有些轻微的头疼,过一会就好了。”安然摇摇头,端起甜汤喝了一口。
“老实说……”赵止行眸中忧虑重重:“我极不愿你再回到他身边涉险。齐王那个人不知轻重,万一伤了你……我真是怕。”
安然没有答话,安静的享受着暖暖的甜汤。她喝汤的时候,几乎要把脸伸进碗里了,大大的青瓷碗遮住了她的脸蛋,只看得到两边微卷的鬓发,就像是一个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孩子。这是只有安然十分放松的时候,才会露出的姿态。赵止行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她了,不由得望着她这个模样看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