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找来小工具里较为坚硬的锉刀,小心翼翼地把靠近皮肤的木茬挑开,又掰掉一些碎木。
然后轻轻向上提起段灵儿的小腿,才终于把这只脚解救出来。
脚已经麻了,灵儿扶着荆轲,一跳一跳地靠到凭几边坐下。
她提起裙摆让荆轲给她看看,段然连连摇手:“且慢且慢,阿轲不方便,我去喊阿云过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刚才不就是他帮我弄出来的么?”
段灵儿才不理他,倏地把小腿往荆轲面前一伸:“看。”
他眨巴两下眼睛:“呃……好。”
然后慢托起她的小腿肚,对着脚踝轻吹两下,把碎屑吹掉。
“还好没有出血,把纱巾给我,我先给你擦擦,一会儿还要用水洗一下,”他朝旁边瞥了一眼,“父亲,来点光啊。”
段然只好坐到两人旁边给他们举着灯,满脸怨念。
但觉得荆轲其实做得很不错,没弄疼灵儿,还这样耐心照顾。
虽说当然是对灵儿有所图谋,可段然也察觉到了女儿此时看荆轲的眼神。
就是夫人曾经说过的那种,含情什么、什么脉脉的。
段然忽然有点失落,女儿还是长大了。
不过……
“你们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怎么知道的?怎么进来的?”
面对父亲的三连问,段灵儿还没准备交代,下意识地看向荆轲。
他直说道:“家里谁不知道这里有密室?门上那锁一捅就开。”
“你!为什么……”段然环顾一圈屋子,顿时反应过来,“你们要偷我的藏品?”
荆轲继续说:“父亲,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们要让青禾轩复起,需要钱,很多钱,您愿不愿借给我们?”
段然立刻皱眉摇摇头:“青禾轩早就不行了,没人会来的,你们救不了它,只会浪费钱。”
荆轲看了灵儿一眼:我说过的吧。
段灵儿轻叹一声:“父亲,我跟荆轲有把握的,已经研究了新菜式,还招了个厉害的厨子,是赵王的尚食令呢,他做的烤——”
“怎么回事?”段然怒拍大腿,脸色可怕,“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哪来的钱招人?还尚食令?他会来青禾轩那种快要关门的食肆吗?是骗子吧?”
段然的突然发怒,让两人一时接不上话。
没想到一向温吞的父亲,在青禾轩的事情上反应会这么强烈,情绪近乎激动。
如果不是今晚被撞见,那么他也许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知道青禾轩的事。
这场暴风雨来得也会晚一些,至少要等青禾轩能赚钱了之后。
“什么叫……青禾轩那种食肆?”
段灵儿蹙眉看着父亲,眼里泪光打转,“这不是我们段家的家业么?是我的曾祖父、您的大父创立的啊,怎么在您这就变得这样不齿了呢?”
段然叹了口气,支支吾吾地摆摆手,边起身边说:“我……我说不弄就是不弄,你们也不要弄了,那什么……什么厨子的,让他走人,开不下去的,不要干了,我过几天就去卖了那破店。”
青禾轩是段灵儿全心投入的事业,虽然落没冷清,但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是一段需要悉心呵护而且无法割舍的感情。
如今在荆轲的引导下终于快要见到一些起色,却被父亲迎面泼了冷水,彻底凉到心扉。
那种感觉,就是年少时炽热的梦想被父母狠狠打击而徒生的无奈、无力、无助。
灵儿此时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咬紧下唇转过头。
眼眶湿红,眼神不甘,轻轻滑落一滴泪珠,被她倔强地擦掉。
段灵儿很少哭,而荆轲见不得她哭。
段然平时拿不了什么主意,这会儿倒摆出一副大家长的姿态,数落完女儿就犯了懦夫病,仓皇而逃。
荆轲默默起身,跟了上去,在书房门前的老柏树下面喊住他。
“父亲!”
段然猛地转过身,知道他是来为女儿讨说法的,有点害怕,连退两步。
还缩了缩脖子,眼神闪躲:“你、你要做什么?我好歹也是你父亲。”
荆轲漠然笑笑:“是啊父亲,您可不光是我跟灵儿小禾的父亲呢,应该还有一个人吧?你的长子?”
“你……”
段然眼里闪过一丝紧张,狠狠吞咽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