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娄林这次回到自己房中时,心中更加不安惶恐了,她想要策马前去云山,但她知道兄长的伤势随时有恶化的可能,自己的离去或许会让兄嫂独自应对时手足无措。
夜色已深,不知不觉间已近三更,伊娄林在房中坐立难安,她从没感受过如此煎熬的等待,她再度披上雪袍,出了宅院向着寨门而去。
暗夜中一轮残月已挂到了天空的西半边,几颗稀疏的点点星光闪耀着,离月亮都十分遥远,难以企及。
呼啸的北风掀弄着洁白的积雪,身后的毡帐区域内已没有了灯火,只有一些未燃尽的木柴散发着深红的光晕,四周万籁俱静,除了自家宅院中还有几声响动外,这片大地已经彻底沉睡过去了。
可这次她还没有等候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一串急急的脚步声。
伊娄林回头望去,却是自家的下仆持着火把快步跑上前来了,一边跑还一边用她熟悉的鲜卑语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主人开始咳嗽呕吐了,将晚上吃的一点东西全吐出来了……”
伊娄林一听,不由得大惊失色,一颗心沉到了底,连忙随着那老仆向宅院赶去。
然而,就在伊娄林踏进院门的时候,却听见一串清晰的马蹄声向着寨子内而来。
伊娄林定住脚跟,转身望去,却见月色下,骏马疾驰,长枪寒光如芒,叶玄身上的胡服沾满血迹,背后的长发完全散开了,披在双肩,脸庞上还有点点血痕,眉宇间仍旧透着杀伐果决的毅然寒气。
叶玄在院门前停住马,身手敏捷的一跃而下,见伊娄林正在院门处看着自己,退去浑身的杀气,淡然一笑后,一边拱手作礼,道一句“久等了”,一边脚步不停的领着伊娄林向宅院内赶去。
那手持火把的老仆看到叶玄这副模样,也不禁愣住了,待他将火把后移,接过叶玄手里的缰绳时,却愕然发现马背上还驮着两具恶狼的尸体。
老仆被恶狼那仍然睁着的眼珠吓得后退了几步,良久后方才定下心神,转头看着叶玄大步迈向堂内的背影,不禁深深咽了一口口水。
叶玄快步走到伊娄染的卧榻前,搁下染血的长枪,随后打开自己身后的包裹,倒出其中的一堆药草,便又急急的回到自己的客房,将从江南带来的药草也都带至了厅堂中。
叶玄向是连谷来要来一个陶质的容器,装入几样药草,倒入清水,捣碎后再已温火煮沸,然后向其中撒入盐巴,待其自然冷却。
在等候的过程中,叶玄又用清酒为伊娄染洗拭了一次伤口。
随后,叶玄将几粒碳屑投入到那已经冷却后的药水中,滤去表面的浮渣,最后将药水一层一层的涂抹在是连谷来事先备好的长布条上,稍微烘烤一阵后,紧紧给伊娄染包扎上了。
等叶玄一切忙好后,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过身,对一旁满脸焦虑的是连谷来和伊娄林二人点头一笑,拱手施礼道:“时间算是赶上了,此药行之有效,两位可以放心了!”
伊娄林听罢,看着叶玄和善的笑脸,和那脸上尚未洗去的血迹,又看向卧榻上慢慢昏睡过去的伊娄染,不禁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满是感激的拱手俯身,以中原之仪向叶玄深深回了一礼。
是连谷来看着陷入沉睡的伊娄染,虽然仍旧紧皱着眉,但心间已是长长松了口气。
是连谷来看着叶玄,满眼感激,直到一切落定后,方才察觉到叶玄衣服上的血迹,关切的问了一句,而经由伊娄林转述后,叶玄方知是问他受伤没有。
叶玄摇了摇头,笑着道:“多谢恩人关心,这些都是野狼的血,晚辈并无受伤!”
是连谷来和伊娄林听到此话,两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吩咐下仆备好热水,领叶玄前去沐浴更衣。
半个时辰后,叶玄身着自己的月白宽袖衫,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迈步进了厅堂内。
伊娄林抬眼望去,却发现那一对墨眉下,似有一双关切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只是当她刚抬起双眸,眼神与那目光相触时,那目光又顿时移到了别处。
叶玄踏着不快不慢的步伐,走到火堆一旁,未做声响,只是一扫衣裳,席地坐了下来。
便是这一瞬间,伊娄林却只觉好似有一股书香般的旷达气息,骤然在这厅堂内萦绕开来,竟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上午那恶狼并未伤着你吧!”叶玄声音轻缓,语调平淡,但措辞里却满是关切。
伊娄林想着上午在云山的那一幕幕,以及自己被叶玄抱住、滚落雪地的场景,不禁脸颊有些发烫,不敢抬眼看这边,只是抿着嘴唇,轻轻点了两下头。
叶玄听闻,没再多言,陪同着二人一起守候在了伊娄染的卧榻边。
恩情往来,这也是叶玄应该尽到的一些绵薄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