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他久在军旅,自然能看出那少年身上的缺陷,姿势上的不足和心态上的焦虑,都是他现在屡发不中的原因。
他原本并没有插话这件事的打算,可看着那少年执着的一箭一箭不停的射出,叶玄竟不由得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曾经跟在虚子冲身后练习枪法,在那娴熟刚猛的武艺前,不甘执着的自己不就是如此吗?
虽然他此刻痛恨胡人,但他知道,这里的人对他都没有恶意,伊娄部与肃甄部也大不相同。
于是,叶玄站起身来,在伊娄林二人的注视下,走到那少年身前,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伸手去纠正了对方姿势上的一些不足,随后眉毛微微一扬,向那少年雅然一笑,退后一步,示意他再试一次。
少年虽然一开始有些不屑,但似乎在屏气凝神时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神色渐渐由惊讶变得豁然,一呼气,手指轻轻一松,箭矢飞出,直直钉在目标的正中央,少年见状,也随之惊喜一笑,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叶玄,连连点头。
叶玄虽然不专于弓矢,但对于叶家军弓箭手的操练,他还是十分熟悉的,中原晋军,在骑射上可能抵不过鲜卑骑兵,但就立射而言,是丝毫不逊于过鲜卑弓箭手的。
只是弓箭手和骑兵一样,培养成本太大,一旦损失,难以弥补,而当年宁平城一战,由于指挥者的无能,致使大批优秀的弓箭手和晋国骑兵不战而亡,从此江北中原,晋军再无压制各路胡寇的实力,万里江山才会随之落入贼人之手。
眼前的这鲜卑少年,从小练习箭术,基础自然十分牢固,只是终究没入军营,没受过系统的操练和指导,一些细节上的缺陷无人指正,所以在心态焦虑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连发不中的窘态。
少年感受着刚刚那种微妙的变化,又接连发出数支箭矢,无一例外,全部命中,欣喜之情不加掩饰。
而伊娄林见罢,简直是难以置信,她看着立于一旁,仍旧神色淡然的叶玄,却俨然不像是刚才那个摆出一大堆花架子,又射不中的呆傻少年了。
伊娄林疑惑的持弓拉弦,模仿着堂兄刚才的动作,想弄清楚一些诀窍,可她屏气凝神良久后,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异,不禁秀眉一皱,脸一红,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叶玄。
叶玄被伊娄林看得一愣,他知道伊娄林眼中的意思,但男女有别啊,他又怎么能像刚刚指导她堂兄那般指导她呢!
于是叶玄便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伊娄林的堂兄,可奈何对方只是耸了耸肩,一副自己也才刚学会,不知如何教导的表情,言语上的不通,也让叶玄无法求助另一个在场的少女。
稍有犹豫后,叶玄拾起地上的一支箭矢,倒拿在手里,走进伊娄林的身前,看了一眼那红扑扑的小脸后,也不禁觉得微窘。
轻叹口气,叶玄立身站稳,定下心开始扫视着伊娄林身体上的各个关节姿势,然后对有所偏颇的地方轻轻用箭尾拨正,这其中难免有一些敏感的部位,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一番纠正摆弄后,两个人的脸还是都红到了耳根。
最后,叶玄退后一步,又整体看了一遍,这才对伊娄林微微一笑,示意一切已经纠正了。
伊娄林红着脸,稍稍定一番心绪,然后屏气凝神,细指一松,箭矢飞射而出,劈裂一支原本插在枝干上的箭矢后,牢牢嵌入树干。
伊娄林心中一喜,这是她以往引弓时从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既轻盈又平稳,似乎令她与手中的长弓融为了一体,双眼聚焦在何处,箭矢便能不偏不倚的飞向何处,从结果上来看,箭术确实是向上提升了一个层次,这是毋庸置疑的。
伊娄林脸上一笑,随即用那得意的神色望向了她堂兄,然后转头时乘机瞟了一眼立于自己侧后方的持箭少年,双颊一红。
经过叶玄指点后的两人又卯上了劲,你一下我一下,将那树干上插的满满都是箭矢,像个刺猬一样方才肯罢休。
叶玄依旧立于一边,旁观着二人,渐渐眼底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但更多的,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