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十四年腊月三十晌午,南齐第四代皇帝娄明定于太和宫驾崩,谥号平帝。太子娄骧即位,第二日改元靖明。
南齐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王城,是靖明元年大年初二。斯兰尚在病重,一切事宜皆有大王子处理,南齐皇帝驾崩,也是要派人表表心意的。斯兰让咄吉去给璇玑传话,她听后跌坐在地,突然大笑与泪水一同迸发,看不出是喜是怒。她连呼三句“苍天有眼”,极其不顾颜面地朝着南方行南齐三跪九叩之礼,祭拜娄氏先祖,又重重封赏传话的咄吉。
汗王大帐内,阿梭罗跪在桌案前,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斯兰胸口起伏剧烈,显然是方才动了怒。默啜坐在一旁,抿了口热羊奶,似乎事不关己。
“你怎么敢!怎么能!”斯兰怒吼着,他用手帕掩住剧烈的咳嗽,点点红梅落在帕上。他急忙将手帕收进袖中,看向默啜。
默啜微微挑起眉头,不紧不慢道:“臣弟曾与南齐储君浅谈过几句,并非他父亲那样的狠戾愚钝之人。南齐使团命丧大青山,南齐皇帝不能抓住把柄,一口咬死说是大王子做的。若是要求北庭为此事负责,倒是皇帝愚钝。”
斯兰皱着眉,“此话怎讲?”
“五年前南齐一战,几乎折损了南齐半数军力,没有十年休养生息,难以恢复元气。老皇驾崩,新帝临朝,皇位仍是不稳。他想要坐稳,便不会轻举妄动。否则他父亲的先例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你的意思呢?”斯兰闭上眼,仰起头,摩挲着大拇指上的和田白玉狼头戒指。
默啜摇摇头道:“臣弟不过是个莽夫,如何能定夺。若是他日南齐来犯,臣弟也只有,”他顿了顿,轻笑道:“为王兄荡平四海,贺王兄霸业功成的份儿。”说罢,他放下了手中的金盏。
斯兰豁然一笑,不作回应。睁开眼,道:“算来,大阏氏已有孕两月,为腹中孩子祈福,不应再动干戈,起血光。”
斯兰此话一出,阿梭罗瞬时瞪大了眼,默默攥紧了拳头,面上却装的不动声色。而这一切,都落在了默啜眼中。默啜则佯装出一副惊愕又喜悦的样子,“还未恭喜王兄与大阏氏,今年又是个丰年,真是腾格里赐福。”
斯兰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倚在胡椅背上,“说起孩子,你膝下也只有般若一个女儿。可有看上眼的姑娘?”斯兰话锋猛地一转,朝着默啜而去。
默啜哑然笑笑:“臣弟此生只有书琶拉一个妻子。再纳娶正妃,也对不起人家。”
斯兰也不再费力气说服默啜,他的弟弟虽然在沙场之上杀伐果断,战功赫赫,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儿女情长终究是默啜最致命的弱点。
璇玑足不出户,安心养胎,她身子不好,吃不下东西,整个人都日渐消瘦,只有肚子像是吹皮球一样。王胜开的汤药吃了不少,才好许多。斯兰的病也有些好转,不再头疼,睡的也香甜。
“兰知,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璇玑早就觉察到自己的侍女的异样,她魂不在焉,欲言又止,做错事都不知多少回了。
兰知突然跪倒在地,“汗王,主子,奴婢有了心上人,想求个恩典。”
斯兰与璇玑正在为阿梭罗的未婚妻挑选聘礼,前日为阿梭罗定下了韦纥氏的女儿做大妃,璇玑向来是眼光极好的,通晓宝石与首饰锻造,所以斯兰便让她来选一些珠翠给韦纥氏。
璇玑将兰知从地上扶起来,“是谁?可是格尔木宫中的哪个侍卫?”璇玑鲜少踏出格尔木宫,侍女们也是很少能见到外人。
兰知咬着下唇,“待到主子身子好些,奴婢便带着他来谢主子恩典。”
“当年菊知出阁时,我赏了她一百两黄金做嫁妆。你伺候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让夫家看不起,我给你二百两黄金做嫁妆,下午就让人来给你量嫁衣的尺寸。”
兰知打断道:“奴婢斗胆,有一样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