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欢没计较他的不屑一顾,若非是她今日看见,她亦是不会信的。
她难得不再慵懒随意,而且覆上阁主应有的决断:“今日我与王上商议沐桑之事时,我无意间瞥见他那不同寻常的束发簪子。
我逆着光仔细端详,竟发觉那是祟灵剑上的一角!
我想祟灵剑在当年我赠予古兮祖上之时,便已被他分割为诸多碎片……
现今再回想起前太子杀我阁中之人,想必根本不用王上授意,而是他亦有祟灵剑的碎片。
既如此,作为王上宠爱的公主,魂契贴身保护的结契人古兮,她会空无一物?”
顾亦初闻罢怔在原地,古兮……怎么会?
他从未想过王族与魂契阁之间的争端会如此鲜明的撕扯在他们眼前,他以为……他把她保护的很好了。
可事实却是,古兮根本不需要他的庇护,就连他,也只是她手中最容易捏死的蝼蚁……
多可笑!
古兮感慨她的信任错付,他又何尝不是?
情欢没再多言一句,只是撑伞出门,不知所踪。
顾亦初在雨停后才离开,他走的混沌。脚上沾了不少泥水亦浑然不知,比来时还要狼狈几分。
他到府邸之时,古兮正在摸着沐灵曾经刻上划痕的那棵树。
她背影单薄,顾亦初本能上前想要为她披上衣衫,告知她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可近些了才发觉,他亦没有衣衫可为她覆。
正如古兮身为公主,从不缺他伴在身侧一般。最为可悲便是还把自己当作一回事……
还以为有多独特,可最后才知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古兮回身见他在身后,笑道:“怎么才回来?等你许久了!”
顾亦初盯着她,不知该答什么?直言问她吗?若情欢的猜测是错的,那只会坏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可若是对的呢,那他该怎么面对她?他又该把自己摆在哪一方的阵营?
“顾亦初……”古兮伸手轻握他的胳膊,想要唤回他的混沌思绪。
顾亦初低头,瞧见她缠上纱布的手掌。他冷声问:“你的手怎么伤的?”
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语气里带了质问。
“哦……回来时雨天路滑,不小心摔的……”古兮眼神闪躲着缩回了手。
顾亦初顺势瞧向她的袖口,明明没有一点泥渍。
何况……以前的古兮受了一点伤便会举到他的面前,委屈巴巴的要他哄着……
古兮寻了天色太晚的借口,慌乱的出了他的府邸。
或许,她也后悔今日来此见他吧。
只是,今日她在大理寺的所作所为所言所思,让她自己也不认识了。她不过是想寻些旧时的感觉罢了……
顾亦初太了解古兮的习性了。她说谎的样子,逃离的样子,慌乱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
你究竟意欲何为呢?
古兮啊古兮,你还是我那长不大的丫头吗?
——
另一端的王上回宫后便去找了灵姬,他想让她帮他做了杀死沐桑的决断。
灵姬故作不悦道:“王上不是说再也不为朝堂之上叨扰我吗?这才一日便变了卦。”
“这……”王上一时语塞,倒也真是他食言了:“是朕太过莽撞,大意疏忽忘了。”
灵姬背着他讥笑道:忘了?那古兮的母后当年怕是也是这般被他食言到了那般无欲无求的境地吧……
王上从她身后哄了几句,灵姬也不愿再装。
她皱着眉头,转身开口道:“今日宫中女官向我提起,下个月便是十公主年满十三挑选魂契的日子。
我思来想去,王上若是此时杀了沐桑,那岂不是与魂契阁交恶?
倒不如等到下月过后做打算,也算是全了两方脸面。”
王上乘兴而来,自是不满她这般答案。反驳道:“若是这般做法,只会让城中百姓惶恐不安。情欢已将沐桑交由朕来裁决,何故多做拖延?”
灵姬巧言道:“那不过是阁主的客套话罢了,这种私下的密谈岂能搬到台面上?
不过,既她一切任由王上裁决,那您何不用计让她在众人面前这般言说?
这一来,王上现今不杀沐桑,是出于对阁主的思量。您虽是万般想要为百姓讨回公道,却也无法当众驳回阁主面子。您实属无奈……
这二来也是显得王上与魂契阁向来交善,愿为他们开脱,卖给他们人情。若是日后阁主有造反之意,王上便是忍痛平乱,而非恩将仇报。”
王上闻言,才知可有如此多的考量。他渐渐舒展眉眼,笑问道:“那让她当众言说的法子……”
“近来清露寺正在作法祈福,只需以佛家之意请她便是。”灵姬从后面挠着王上,逗的他咯咯的笑。
她道:“这便当是王上叨扰我的赔罪之礼。”
“你越发无法无天了……”王上笑的停不下来,却不知身后人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他醉生梦死却身居高位,她清醒算计却是一枚棋子。真是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