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游泽苍虽占了上风,但手腕还是被扭伤了。此时的游泽苍一只手搭在桌上,衣袖被撩起,露出半截精壮有力的手臂,另一只手仍翻着桌上的信件。
垂眸之间,睫毛在烛光映照中投下长长的倒影。
任风眠揉按着手腕处的淤青,游泽苍仍神情平淡,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小王爷,人已经安排下去了,七皇子府上,还有宫里都安插了人。”
游泽苍翻了一页信,说道“既然做了就会有纰漏,查到的消息都直接送到我这里。”说完又翻了一页,奇怪的是,信件上除了简短的字句全是画像。
“是。”风眠迟疑片刻继续说道:“小王爷,那边的人来消息了。”
那边指的是谁,二人心照不宣。在这睿王府,前睿王已成了不可提的禁忌。游泽苍依旧看着信上的内容未曾抬头,只是眼神却停在一列字上一动不动。
“他,怎么样?”
“半月前,王……”风眠一顿,抬眼看了看游泽苍仍没有反应,继续低头说道“他带着小徒弟离开了永祚寺,现在不知所踪。”越往后说,风眠声音越低。
游泽苍合上书,终于抬起头来。他收到镇远王府出事的消息便连夜赶回来,最后两日甚至是彻夜未眠,只是金陵的消息传来太晚,他终究还是迟了。原本就带着血丝的眸中,倏地闪过一丝委屈和不解。
待风眠将衣袖放下,游泽苍随意的将手搭在扶手上。长久地沉默后,屋内终于有了声音,“风眠,你说他宁愿带着他那个小徒弟四处游山玩水,也不愿回来做我的父王,是为了什么?”
低哑的嗓音藏着本不属于少年的悲伤,说完话将整个身体窝进了椅背,这一动仿佛是耗尽了全部力气。
长夜漫漫,风眠笔直的立在一旁,没有回游泽苍的话,能解了主子心结的人都不在。游泽苍也并未等他回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
天色未亮,金陵的清晨很是湿冷。慕成雪早早起身,叫进素儿伺候她梳洗过后,便在园子里闲逛起来。
她如今住的园子虽不及镇远王府的住处宽敞,但胜在景色别致,一看便是用了心的。园子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是匠心独运,纪家虽是商贾之家,品味却不流于俗。
只是慕成雪素来对花鸟鱼虫一类无甚兴趣,她从前的住所漆雪阁修的十分简单,除了绿植,屋舍,再无多余装饰。
她最喜欢的是兄长为她做的练武场,宽旷的练武场皆是由雪白的鹅卵石和从极南的海边运来的白沙铺成。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雪白,却丝毫不刺眼。沙子细腻柔润,摔在地上也不觉疼痛。她的哥哥比起纪尧来沉默寡言,却也会默默地为她准备好最好的一切。
从前快乐的种种于慕成雪来说都添了几分苦涩,只是慕成雪还是忍不住回忆起来,因为那些她爱的人都还活在记忆里。
走着走着,慕成雪已经走到了隔壁的园子门口,是纪尧的住处。门口并无人守着,只是隐约听到园子内有响动。慕成雪抬脚向内走去。
此时的纪尧正在扎马步,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的单衣,纪尧仍一动不动。冬日练武最是历练人的心性、体格。慕成雪小时候便是这么过来的,但是看到万贯家财的哥哥如此辛苦还是微微一惊。
从前这个时辰她也已经在练武场习武了,父亲虽疼爱她,但在习艺上却从不纵容。
父亲曾跟她说,任何事情既然开始了,便不可有一日荒废,骑射,刀剑的功夫亦是如此。她也做到了如父亲所说,她从未想过,这些东西有一天竟会成为她无畏独自活在这世上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