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区和工匠镇区交界，绵延着一条荒芜的山脉：荒草山脉。暗红砾岩的山体丛生怪树与野草，潮湿雾气蒸腾笼罩，将山间景象遮掩的朦朦胧胧。

深夜，山脉南段，暮影山。因为受到地下特殊能量场的影响，暮影山顶终年笼罩着厚重积雨云，而此刻，红蓝双月却少见的从云间露出面容，光芒倾洒，照在庞大而黝黑的山体上，越发显得沉重和压抑。

山林里不时响起低沉而绵长的兽吼。据说在山脉深处，生活着被人为放养的幻兽种，每当月光从云间洒落之际，它们都会从栖息处苏醒，一起哀鸣吼叫，好像在呼唤着什么。

致密的圆形树叶将月光完全遮住，佩鲁尔沿着碎石小径，迅速穿过漆黑的林地。

山不高，但路很长。他从工匠镇的机械师协会赶到这里，花了三个小时；接下来又过了两个小时，他才从山脚，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离山顶只有一步之遥。

“呼。”

佩鲁尔跃过最后横亘在路中央的山石，稳稳落在山顶平台。

眼前是一座三层尖顶小楼，用浅褐色木材搭建而成，看上去饱经风雨、破破烂烂，山顶风很大，稍微一吹，小楼就摇摇欲坠。

小楼周围的空地上，坐落有十几处建筑废墟，石墩碎裂，荒草疯长。有不明的小动物在废墟草木里蛰伏，见佩鲁尔靠近，立刻转身逃窜，草叶里不断响起急促的“沙沙”声。

见二楼的窗户还亮着灯，佩鲁尔重重地敲门。

“咚！咚！咚！”

片刻后，楼梯响起脚步声。

“吱——”

厚重的老式木门被一个瘦弱的男人推开。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黑发黑眼，略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框眼镜，脸上笑盈盈的。

“你来啦。”

程蓝一眼就认出是谁。身为枪械大师而将“真银六星”随意外露的，佩鲁尔是唯一一个。

“好久不见。”

两人握手。

“进来吧。”

程蓝刚想转身，发现佩鲁尔盯着他背后，神色狐疑。

“安心，这里没有学派的人，除了我。”

佩鲁尔伫立片刻，才跟随程蓝走进小楼。

“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一边上楼，程蓝问道。身为那个犯罪团伙的核心成员，枪械大师佩鲁尔突然离开东始山脉，千里迢迢返回家乡，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难道，他们团长知道了什么？

程蓝忖度道。

“你还记得塔萨·乔娜吗？”

“喔，当然记得，在中学班级里，乔娜小姐可是如同新月般皎洁、纯净、动人，怎么，难道你还暗恋过她？想要找回学生时代的美好？”

程蓝用很夸张地语调，描摹记忆中少女的肖像。

棕红色长辫，雀斑，总是戴着厚框眼镜，爱好机械和数学，从来不参加体育课和集体出游活动，这样的一位普通又内向的女孩，偏偏却是大玩具商乔纳爵士的独女。

在火树公立中学的那一届学生中，塔萨·乔娜的名字尽人皆知。

“我欠她一些东西，想要弥补最后的缺憾。”

刚好爬上二楼，程蓝推开房门的手忽然停下，

“最后的缺憾？佩鲁尔，你……踏足那一步了？”

佩鲁尔没有回应，程蓝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二楼实验室，灯火通明。程蓝领着佩鲁尔，小心翼翼穿过一个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动物和植物的标本，有纯白毛发的猿猴、三头的蟒蛇、不断变换颜色的绚丽花朵等，它们的体型比起现实中的同类生物，都有些奇怪的小了一号。

“这几年里，我一直在尽心筹款，实验室里的标本也渐渐恢复，虽然比起当年还差了许多，不过也算有了几分气象。”

程蓝感慨道，语气颇为自豪。

这栋破破烂烂的小楼，曾经是伊泽郡最大的幻兽种标本库，但十五年前的那次灾祸毁掉了一切。

佩鲁尔配合的点点头，但眼神低垂，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走到靠窗的位置，程蓝拉了椅子和佩鲁尔坐下：

“坐吧。你想找乔娜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乔纳家宅邸？反而来找我？我和她又不熟。”

“你也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出面。”

“也是，”程蓝应和，心中却泛起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