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休息一下再说吗？”梁华苦笑着摸了把头发说道，他故事还没编圆呢。

“啊？我以为你的意思是晚上到你这边来说。”车厘子惊讶地说，她卸掉戎装以后，整个人显得放松了不少，眼下发现误会了梁华，语气竟然嗫嚅着有点可爱，站在门口有点不知道是进是退。

“没事儿没事儿，反正一两回也讲不完，”梁华看了一眼老八，他听听也好，正好看看他对故事的反应，“你找个地方坐？不好意思我这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招……待是什么意思？”车厘子问道。

“啊，按照我们那个年代的传统，当你来到另外一个人住的地方的时候，你就成了客人，我应该准备一些吃的喝的，表示对你的欢迎，同时也让你觉得在我这里待着舒服一些。”梁华笑着解释道，他还是有点见人下菜碟的，对车厘子解释的时候就比较详细。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车厘子自言自语的时候，完全没有战斗的时候那种果敢冷酷，倒是露出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稚嫩来，按她的说法，她应该至少有二十五了，但是看她的社交表现还像是个束手束脚的小女孩，眼下的她就像是从自己坚毅冷酷的人设外壳里探出半个脑袋在偷看梁华。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你爱听什么，要不然还是从头开始讲起吧。你要是哪里想要详细听就停下来我就展开讲讲。”梁华轻松地聊着天，一边在脑海里使劲地编故事，不能太脱离实际，大使也不能完全按照现实来，要怎么抓住这个机会影响对方？能不能讲一个足够吸引人的故事拉住她一直听？

“啊，好，好的。”车厘子走到梁华身边坐了下来。

梁华心说这个时候手里应该来根烟，比较有仪式感，现在就只能用自己悠远的语调来讲述了。他清了清嗓子。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们制片人是历史的记录者，你们可能不知道，人类在历史上已经经历过至少五次大规模的文明灭亡了，最初的人类灭亡以后，什么记载都没有留下来，就像你们现在一样，把过去发生的事情都忘了，所以没法吸取过去灭亡的教训，导致大灭亡反反复复的发生。后来人类想了一个办法，把每个纪元遇到的大灾难和大事变都用影片的方式记录下来。”

“这么说，你就是负责记录我们这个时代的错误的吗？”车厘子双眼圆睁，认真地问道。

“很遗憾，我只是一个睡进了冬眠舱的普通人，或许在这个世界上的什么地方还有我的同事吧，他们应该能够回答我们，到底在过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人类的文明又再一次灭亡了呢？”眼看车厘子挺上路，梁华编的就来劲了，“但是在我们同行中间，知识是会一直传承的，有我们这些记录者，才能保证人类在未来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你们之前拿走的我的那个机器，里面记录着当年人类与各种危害人类文明的灾害作战的影像，要是你能还给我的话，我就能展示给你们看了。”

“好的，我还给你。当时破壁机把东西递给我的时候我也不会操作，可是不能在手下人面前表现出来，其实我早就想找你问那个机器是干吗用的了。”车厘子赶紧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不行这小丫头太好骗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梁华在心里叹了一句，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提点别的要求嘛？但是他也知道，对方给的越多，背的人情债就越大，所以打起精神接着介绍道：“你最想听哪个部分？可以讲的东西很多，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我们来交换好不好，你介绍铆钉镇的一件事，我来介绍古代的一件事。”

“好啊，”车厘子似乎觉得这个方法挺有意思的，“铆钉镇已经建立了很久了，应该有超过一百年了，现在镇民有四百多人，平时还有两千人左右住在这里。”

“铆钉镇往西北方向走的那一大片建筑，在我们的时代是一个城市，叫大海市，大海市里居住了两千万人，相当于一万个铆钉镇，呃……你想象一下，就是说铆钉镇的每一个人都建设了五个像铆钉镇这么大的城镇。”梁华从车厘子眼睛里看到了迷惑的神色，她好像对一万倍这么庞大的概念刚到非常陌生，无法形成直观感受，这也不奇怪，在梁华那个年代，大部分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无法与自己的生活联系在一起。

“哈哈哈哈，那怎么可能，建立一个铆钉镇可难了，我听父亲讲过，开拓者们从你说的大海市方向来，找了好久才选中了这里，一百个人死了一半才勉强控制住一号楼，然后又死了好多人才找到了医疗舱。要是按照你的说法，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又要组织多少清扫队保护他们？而且一定要消耗很多的电，医疗舱也不够吧。”车厘子好像不太擅长抽象的想象，但是梁华也并不是要给她上课，反正她自己开心就好了。

“我们可以从很远的地方用货车和轮船运来足够多的食物……”梁华刚想按照车厘子的提问顺序回答问题，却突然意识到这些问题全都嵌套在一起，要讲货车的能源就要讲人类如何开采提炼石油，讲人类怎么建立工厂生产出千百万辆汽车，就要讲人类是怎么让数千万人互相协作满足他们需求的，这个话题太庞大了，还真是不太好讲，他叹了口气，只能像哄小孩子一样讲了，“古代的时候呢，所有的物资都很多，因为我们会建设很大的专业化工厂，各自负责不同的工作。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我们割草的事情没有，因为我们有一个人专门负责磨刀，大家就都用上了锋利的镰刀，这样分工合作以后的十个人比以前二十个人工作能力还要强，虽然这个不是很准确，但是反正分工分得越细，每个人就能更加擅长自己做的事情。”

“就好像除霜和打蛋器是突击手，我就不让他们花时间练习狙击步枪。”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越是专业细分，大家的生产能力就越强，在我们的时代，有机器的帮助一个人可以生产出够一百个人吃的东西来，这样就不需要挨饿了。其他人吃了他生产的食物，就可以去做别的专业，比如说生产钢材。”梁华很满意车厘子的悟性，除了生产钢材，还有制造金融交易产品、录制开箱视频、组成政党互相攻伐，都是吃饱了才能干的事情，不过还是先别跟车厘子介绍这些了吧，“这样，大家还可以生产各种种类的食物交换，如果不想吃土豆了，就可以吃稻米，如果不想吃巨鼠肉了，就可以吃猪肉。”

“这个我明白，我们也会用子弹找人换东西。”车厘子点点头说道，“猪是什么？好吃吗？”

“好吃，我们那个时代的厨师，不是像老比利那样把食物弄熟就行了，而是怎么样才能把食物做的最好吃。等你把机器拿来，我会给你看一个片子，那里面记录了很多人如何把东西做的好吃的故事。现在换你讲，你们是怎么决定养巨鼠的？”梁华露出一个有趣的笑容，车厘子的关注点跑来跑去，可算不上是一个好听众，但是看到这个女孩卸下冷若冰霜的一面听到什么都刨根问题的样子，确实挺有趣的，他也就想到哪里讲到哪里了。

“巨鼠很容易养啊，只要吃草就可以长肉，然后一窝还能生很多。其实二号楼那边还养了一些鸡，父亲说我们以前养过很多鸡，可是鸡经常打架受伤，还会得瘟疫大批大批的死掉，所以没有办法养很多。”

“我还没有见过巨鼠呢，我们那个时代不吃鼠肉。”

“为什么不吃鼠肉，鼠肉多好吃啊？”这问题却不是车厘子问的，而是早在旁边听了半天的老八问的，前面那些事情他都没太听明白，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问完了以后，两个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他才意识到好像没人邀请他加入这场谈话，不由地往回缩了缩。

“因为我们那个年代的老鼠都很小，所以大家觉得比起养老鼠还是应该养一些其他的动物，所以我们主要是吃猪肉的，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巨鼠呢。”梁华倒是笑着欢迎他加入了这场谈话。

“明天上工的时候你跟我走呗，就可以看巨鼠了。”老八咧着嘴笑了笑，他似乎不太经常做这个表情。

梁华点了点头。

夜还很长，但是可介绍的东西仿佛无穷无尽，梁华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继续，还好车厘子和老八两个人的问题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他心里苦笑了一下，今天怕是要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