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离开沛县,率领大军进驻淮南,在此之前,先锋部队已经占了英布的老巢。
刘邦到淮南没几天,传来两个好消息让他振奋不已。一个来自长沙王吴臣,一个来自绛侯周勃。长沙王吴臣与英布郎舅亲,获知英布会甄大败,派人接应英布,英布深信不疑,跟着驻进鄱阳驿馆。
吴臣在接应英布之前,已接到刘邦的谕旨,让吴臣在英布败逃时诱捕他,吴臣明哲保身,岂敢违拗刘邦的旨令?早在鄱阳驿馆周围布下天罗地网。英布不知刘邦与吴臣的秘谋,还以为吴臣帮助自己,到鄱阳驿馆,不作防范,晚上睡得很香,被突拥而入的刺客稀里糊涂砍了脑袋,没有任何反应。
当英布的脑袋装进木匣子送至刘邦处验审,刘邦确认无误,连声夸奖吴臣。
绛侯周勃追逐陈豨至当城,长期围困,陈豨外无援兵,内无粮草,被迫率部出城与周勃交战,在混乱的野战中送命,包括原来从东垣逃跑的赵利等人,也未能幸免。
两处叛乱都被朝廷平定,刘邦长长松一口气,他封七儿子刘长为淮南王,封侄儿刘濞为吴王,让周勃班师回长安。
在淮南国的日日夜夜,他没有闲着,他的大脑在不断地深思,为什么那些异姓王会叛乱?看来朕的治国理念存在一定问题,朕出身平民,斗大的字不识两升,开国前根本看不起那些儒雅斯文的儒生,甚至拿着他们的帽子当尿壶。
他想起陆贾和公孙通,陆贾经常在他的面前大谈“马上得天下,但不能马上治天下”的道理,公孙通靠儒家礼仪,把那些只会撒野的武夫管理得规规矩矩,看来他们的主张对治理国家有较大的益处。
基于对治国理念的探索,皇帝在返回途中,到山东曲阜,出人意料地祭祀孔子庙,这对于一个一向看不起儒生的皇帝来说,不能不算一个惊人之举。
诸事进展顺利,按理说刘邦应该高兴才是,但刘邦高兴不起来,敷药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化脓,痛得他呲牙咧嘴。在返回长安途中,他吩咐随从垫了几层被褥,仍然巅得他痛疼不止,他甚至怀疑自己步了秦始皇赢政的后尘,返不回长安,便会死去,心中的悲哀难以言状。
十一月,受尽颠簸之苦的刘邦返回长乐宫,见到日夜思念的戚夫人,望着满脸痛苦的刘邦,戚夫人忍不住哭了。
刘邦抚着戚夫人秀美发亮的青丝,不无爱怜地说:“爱妃不哭,朕不是好好的吗?”
“陛下出征时英姿勃发,回来时竟然受此重伤。”戚夫人眼里汪满泪水。
“大丈夫上战场非死即伤。”刘邦哀叹道:“况朕年过六旬,倘有不测,也算高寿,何憾之有?”
“陛下一去,臣妾何忍独生?”戚夫人的泪水滴落在衣襟,扑在刘邦的怀里,不忍仰视。
刘邦一世英豪,但怜香惜玉,情长气短,五内犹如乱麻缠绕,暗想原定太子刘盈征讨,吕后哭哭啼啼,怂恿朕亲征,让朕受此大挫,这不是害朕吗?有了这种念头,刘邦便对吕后母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每日静卧在戚夫人的住处,安心养伤,到底年龄不饶人,不管用什么药,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伤口周围的肉逐渐溃烂,脓水不住地往外流,痛得刘邦呻吟不止。
吕后母子到刘邦住处探望,挨了一顿臭骂,看到刘邦蜷缩着身子,刚强的吕后生出侧隐之心。她温柔地说:“陛下,臣妾听说你受了重伤,特意领着太子来看你。”
太子刘盈可没有吕后那么乖巧,他不会说什么,只知道与戚夫人一样流泪。
刘邦厌恶地扭过头,狠狠地说:“这下你称心了吧?”
“陛下何出此言?”吕后没想到刘邦刚见面,竟然说出这样令她惊愕的话。
“你装什么糊涂?当初拟定太子出征,你他娘的天天到朕处哭哭啼啼,说太子驾御不了群将,硬逼着尔翁亲征,结果让尔翁遭此重挫,不把尔翁折腾死,你不死心。”刘邦的话够狠毒,让吕后有些招架不住。
刘邦转向太子刘盈,瞪着三角眼骂道:“看你那副熊样,哪像大汉太子的样儿,把大汉天下给了你,也会弄丢的。”
刘邦的詈骂让吕后母子默然不语,她们忍气吞声,不敢公开顶撞,知道刘邦从心底厌烦她们,她们在刘邦的住处呆一会儿,然后识趣地离去,之后,她们看一次刘邦,挨一次臭骂,骂得她们母子俩狗血喷头,一无是处,但吕后绝对不敢同着刘邦的面说一句不恭的话,唯恐刘邦震怒,猝然废去她的皇后和刘盈的太子位。她的担忧并非多余,因为戚夫人一直在不停地算计着皇后的位置。
戚夫人眼看着刘邦的伤情一天天没有转机,只恐怕年老多病的刘邦弃她而去,而眼下这种可能越来越大,她不敢往下想,可又不能不往下想,想到吕后那张阴险的刀条脸,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她日夜守在刘邦的身边,恳求刘邦保全她们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