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七年八月一日,卫昀率军五千抵垄玉。
在垄玉五十里外卫昀便与周廷分开,一路疾行,到这后他专门抽出一个时辰来命齐贵带着斥候营检视士卒着装,几个千长也将他交代的话又练了几遍,千承打出那面绣着“冯”字的大旗,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垄玉城走去。
垄玉守军早看见这路来历不明的军队,只是碍于上面悬的“冯”字大旗而不敢妄动,城门上百长忙不迭的派人禀报路广平,又遣几个士卒下去询问。
齐贵那边没有派一人上前,几个斥候看见垄玉守军也很不耐的样子,倒将世子侍从那番不可一世的模样学的惟妙惟肖,连卫昀在后面看了也想打人。
“无论公文还是印绶、兵符,该有的我们一样没有,也只得出此下策了。”齐贵心里也有些忐忑,路广平不是冯不动那样阿谀媚上的人,没有真凭实据,难说他是否中计。
几个士卒对卫昀身份倒是极信服的,那百长却很谨慎,只推说世子身份高贵,须得主将亲自迎接,烦请世子殿下在外多等片刻,几个斥候张口便要叫骂,最后还是齐贵眼疾手快拦住了,不然只怕那百长也要心生疑窦。
路广平本就在东面城墙巡视,自然来得极快,特意将亲卫派到下面去核实卫昀身份,斥候们先前用的那套自然不再适用,齐贵亲自出面交涉才终于蒙混过关。
城门终于开启,自路广平以下所有官吏将领纷纷出城迎接,大批官吏们簇拥着卫昀入城:“一路行军至此,亲做先锋军,殿下想必已很是疲累,将军已在城内摆好宴席款待大军,殿下万勿推辞。”
卫昀自嘲一笑:“连日暴雨确实难行,精兵已是疲敝之师,恐难休整过来。”
一点清凉滴在他握缰绳的手上,卫昀下意识一抬头,正看见城头上持戟而立的士卒:“好生威猛的兵。”
旁边有官吏附和道:“路将军带出来的兵自然不会差,将军说明日还要在大营里给殿下演武,到时殿下看中哪个直管带走,能跟随殿下立功,那是他无上荣耀。”
卫昀微微颔首,路广平不愧名将,从那士卒拿戟的手臂便能看出他非冯不动手下那些花架子可及。
不对!这并非战时,既然已确认他身份,何须如此紧紧握着戟?
卫昀猛一勒缰绳:“撤!撤回去!”
情急之下他喊出的并非岭南官话,而是生硬的蓉城话,身后许多士卒与他身边垄玉官吏们都听不甚清楚,唯有齐贵与斥候们听懂,齐贵再用蓉城话喊道:“撤!”
几十名斥候一路靠到卫昀前面护着他、为他开路,一路在齐贵带头下将周边官吏们控制住,以此胁迫路广平放下城头上架起的弓箭。
“放箭!”
路广平不为所动:“射杀齐国千长以上者,赏千钱!”
箭矢雨一般落下,卫昀想起曾在陇右城头见过的盛况不禁苦笑,想不到他有一日竟也沦落至此,也幸好他穿的是铁铸的盔甲而非普通士卒的藤甲,不然早被射成筛子。
五千余人挤在城门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卫昀心中焦虑不已,再拖下去一旦路广平派骑兵冲击,五千余人立时便能溃散的没了影子。
他咬咬牙:“千承!”
“在!”
千承在箭雨里奋力靠到他身边,“将军!”
天际雷鸣轰隆,卫昀不得不倾着身子在他耳边嘶声吼道:“那面旗子呢!打出那面旗子来,所有人跟着我的大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