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昀在榻上躺了三日才能下地,他肩上伤得厉害,一时半刻的还无法用力,又被平息风严令好生修养,只得整日跟着程潜在医局里闲荡,几日来看着程潜捣药,將《五十二病方》(1)翻了个遍:“阿潜,你与我一故人极投缘的。”
“他也通医理?还是也会使吴钩?”
“都不是,他单名一个姮字,胡登切,音恒,女字。”
“你!”程潜抄起捣药杆要砸他,又想起他身上带着伤不好下手,恨恨道,“你等着的!”
最初他回来时陇右城里多传言是他杀了万俟安德,加上萧寒衣请命给他晋了蓧云骑千长,走到哪旁人都尊一句“杀将军”,他说了几回也没用,索性由着人叫去,哪知后来众人见他左臂有伤,又莫名得了“小平陵君”这一号,卫昀真坐不住了。
想到燕国那位独臂将军,即便平陵君石冲有常胜将军之称,他也不想自己走到哪去总让人想到今日在陇右做的蠢事来,奈何这话对萧寒衣说了几回后反倒连他也这样叫了:“让你长长记性。”
大战过后陇右百废具兴,许多事都由郡守着人去做,沈不全一连几日都在医局里与平息风对弈,萧寒衣似乎也清闲许多,程潜不在时多是他催着卫昀喝药,害得卫昀日日用头巾捂着脸,推说此前在外面教风吹伤了,死活不肯摘下来。
萧寒衣笑他:“男人脸上有疤又如何,平陵君只有一臂照样被誉作燕国第一美男子,你这样可别教陈姑娘看见。”
卫昀不能下床那几日里陈姑娘来得比萧寒衣还勤,他忌荤腥,时下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果蔬比黍米还难得,拿程潜的话说:“我这条羊腿真未必有你那盘秋葵金贵。”
陈姑娘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每日都带了清粥小菜过来,交给程潜后便走,从不多留,开始卫昀还以为是沈不全安排,后来才知道细情,自然免不了遭程潜揶揄,到后来连萧寒衣也说美人爱英雄,撺掇他请沈不全提亲。
“萧大哥你少拿我取乐了,万俟安德又不是我杀的,陈姑娘是美人不假,我又算什么英雄?”
“这话我与将军都知道,若连你都能杀他,万俟安德也就不叫万俟安德了,总之如此叫着也不算坏事,便由他去罢。”
“我一直不知他为何要死在陇山,匈人多拜白那洽神,他若转攻凌城、死在东圣山下也没我这份功劳了。”
“陇山古称龙山,匈人自诩龙裔,视龙山为其龙兴之地,魏晋时匈人铁骑数下陇右,每年九月便在陇山祭祀龙神,至太祖时,镇江卫氏先祖率军收复魏晋时为匈人所侵占失地,將匈人逐出陇右,重建陇右营,至此匈人才逐渐信腾格里、白那洽诸神。”
“原来如此……”
“现今北辽还信龙神的大约也只剩辽帝那一支了,据传万俟子弟皆在胸口纹有龙形纹身,不过那日见到万俟安德也未考证,真伪还不得而知。”
卫昀笑道:“这个简单,等哪日萧大哥回到洛城,去驿馆里脱了北辽质子的衣裳一验便知,反正如今当权的是万俟成律,哪会为了这事打过来。”
“这句话一说可见你是做不成将军的。”
萧寒衣不再与他玩笑:“你可去过天水?”
“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