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犁仓皇跪到他面前:“您是战无不胜的将军,齐国宵小不是您的对手。”
“天下哪有战无不胜的将军?即使天启大帝也曾被困在戈壁里三日三夜,腾格里不会永远给你指引。”
“腾格里无法给我指引,但是您可以,您会一直给鬼弓指引,您所指的方向,即便站着我们的女人,鬼弓的儿郎也会将箭射向她的头颅。”
“孩子。”万俟安德抚摸着他卷曲的额发,“听我的话,带着鬼弓,带着所有的战马,去洛城,去齐国的国都,去那里將太子接回来。”
“父亲!从天启大帝到真穆帝,我们有大漠最骁勇的儿郎,有战无不胜的鬼弓,却世世代代侍奉别人为主吗?”
“没有战无不胜的军队,没有。车犁,你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无法让你引弓的人,你射出箭永不会伤到他,那时,你便会臣服于他。”
陇右城外的北辽大军已经数日没有动静,城防却未因此松懈下来,一班班当值兵士安排的愈加严密,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卫昀终于在二月末获准骑马,沈不全不知哪里来的门道,又弄来两匹定州马,且都是定州宛平出的,高近一丈,毛色漆黑若墨,通体无有一分杂色,他与程潜闲来无事便去喂马,人瘦了许多,却将两匹马喂得油光水滑,远看去连大将军座下那匹银月也要逊色不少。
三月三日上巳节,也是城南陈婆孙女的及笄日,沈不全爱在那里喝酒,索性拉了卫昀与程潜过去看,路上遇到萧寒衣自然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将军一如既往的清闲,传闻果然不假,除了军营,哪里都找得见将军。”
“萧长史倒一贯冲在最前面,也不见你将万俟安德首级取来,莫非北辽鬼弓当真如此厉害?”
萧寒衣目光在卫昀身上停了片刻,因卫昀换了盔甲,又拿香草挡了挡,未看清他面目,只听见萧寒衣冷着声音:“好好一块璞玉,放在你这里也成了朽木。”
沈不全倒很无谓,大摇大摆带了他们到陈婆家里讨酒吃,卫昀与程潜做不出吃白食的事,一人买了一把桃木篦子,往沈不全那一指:“他付钱。”
陈婆长子元嘉二十一年关山之役战死的,妻子后来改嫁去了安定,只留下一女养在叔父身边,卫昀替沈不全打酒时撞见几次,与阿络女儿、祖母身边名唤“水水”的姑娘一般大,据说织得布极好,两日可织成一匹,一匹便能卖到五百钱,沈不全此前给他买的棉衣便是用的她织的布。
“将军又来讨酒吃了。”陈二给沈不全斟上酒,“昨日刚从襄武买来的洪梁好酒,还未去封土呢,您来的真是时候。”
“我又不白喝你的酒……贤侄女还未许配人家吧,”沈不全将卫昀拉过来,“你看他怎样,且不说相貌如何,我这贤侄头一回打仗便斩了十三人,五十石的弓也能拉动。”
陈二摆手:“将军好意心领,只是嫂嫂走前交代过我,凡是从过军的,一概不行。小将军一表人材,日后自有大家小姐倾慕,总有良配的。”
回去时街上人已少了许多,不时有几队士卒擦肩而过,卫昀已隐隐听见城上鼓声,攥紧了缰绳,一手摸上刀柄:“将军?”
沈不全刚咽下最后一口酒,扔了酒坛,抹抹嘴:“牵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