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国公爷这是哪的话。张家再胆大,没有皇上的旨意,也断然不敢抄了国公爷的府邸。”听到李景隆的质问,张信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条斯理的回道。
“不敢?”李景隆气急反笑,情绪也渐渐缓了下来:“那你这兴师动众跑到国公府来,莫非是讨杯酒喝不成?”
张氏听闻,反倒是气上心头,一拍身下的椅子,站起来怒叱:“讨酒倒是不必,今日我来为了旭儿讨个说法。”
李景隆冷笑:“呵呵,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老二不在家,军卫围庄这等大事也居然敢擅自做主,筑下大错,反了天了。我身为大伯,替老二执行家法,教训子侄,有什么问题?你身为旭儿娘亲,不好好在家反思过失,反而跑到国公府来要说法?滑稽!”
张信听得李景隆这一套说辞,勃然大怒,将手中茶杯狠狠一摔,站起身来正要辩驳,却被张氏伸手拦住。只得坐下,怒瞪着李景隆。
“李修成呢?我这个二婶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他出来给二婶磕个头,莫非国公府的家教如此不堪?”张氏一字一顿的说:“无妨,既然国公府教不好儿子,那我身为婶娘,自然是需要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不成器的侄子。来个人,去把国公府大公子给我叫来!”
李景隆被噎的不轻,本想以大伯教训子侄的名义站住道义,不成想张氏反过来也用自己儿子的失礼拿伐子。只是此时定然不能叫李修成出来见礼,否则李旭现在什么样子,李修成就可能成什么样子。二房有三子,国公府却只有李修成这一个嫡子,怎么可能让张氏拿来撒气。
一时间,李景隆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好看见旁边那个闲情逸致正在喝茶的杨熙。李景隆气不打一处来,喝问道:“那个喝茶的,张家过府好歹是为了家事。你带那么多锦衣卫来国公府意欲何为?难不成是要抓本公下诏狱?”
杨熙笑眯眯的站起身来,冲李景隆做了一个揖:“曹国公严重了,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杨熙,奉指挥使大人令,护送隆平侯张家人夜间行走,也有看管之意,免得大半夜惊扰了旁人。至于曹国公和隆平侯的家事,在下不会插手,还请国公爷宽心。”
李景隆又被噎了一下,锦衣卫哪是护送模样,百来号军士挎刀站在张家人身后,堵住出口,这分明是为张家撑腰。想到这,李景隆气急败坏,狠狠看向张氏:“弟妹,你今晚到底要干什么?”
张氏向前一步,气势也毫不相让:“曹国公将我幺儿打的血肉模糊,至今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弟妹今日不为别的,就是过来替幺儿讨个说法。”
“说法说法,你要什么说法?”李景隆已经烦躁不安,觉得今天那两鞭子好像抽了一个马蜂窝。
张氏面沉似水,恨恨地说:“外子在荆州办差,长子随侍,次男去杭州府求学。李家二房上下,唯有旭儿一人可撑起场面,哪怕旭儿还小,行路办事我却是放心的。今日围庄之事,我已将二房处置权交于旭儿,可没想到,旭儿竟被曹国公打的生死不明。且不说旭儿的处置我挑不出错儿来,敢问曹国公,你有何理由将我幼子打成这般模样?”
“那逆子擅自做主,二房我且不论,大房三房的打人佃仆均被他交给燕山卫带走,这让本国公颜面尽失,又将二房佃仆发卖殆尽,你们二房的田谁种?今后吃什么?我身为旭儿大伯,教导子侄又有何错?”曹国公已然失了体面,像个泼妇一般大喊大叫起来。
张氏冷哼了一声,看着激动的李景隆在那里气急败坏的胡乱指责,也不搭话。待李景隆稍微冷静下来,张氏这才开口:
“曹国公说笑了,燕山卫为何围庄,曹国公心里难道不清楚?殴打功勋之臣,李家三房的佃仆均逃不了干系。旭儿将伤人凶手交于燕山卫处置,错在哪里?还请曹国公告知。”
李景隆冷静下来,张氏说的话滴水不漏,李旭的行为也站住了道义,李景隆的确无话可说。
“至于发卖佃仆,既然我将二房佃仆的文契交于旭儿,那旭儿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哪怕外子办差回来,我也能说得清。”张氏看李景隆渐渐软了下去,愈发得理不饶人:“至于二房的田怎么办,以后吃什么,不劳曹国公费心。横竖是到不了求国公府救济的地步。”
李景隆依然哑口无言,公义,道理,人心李旭全占了,他还能说什么?
“至于国公教训旭儿,我倒是要好好和你这位大伯说道说道。公公婆婆去世不满三年,是谁明里暗里撺掇着要分家?”说了这么多,张氏的气本来消了一些,可是提起李旭,张氏的火气又渐渐上来:“好罢,分家就分家,大房占去六成田产,二房和三房没说什么。大房带走了公中所有剩下的钱粮,二房三房没有过异议。哪怕前年大旱,老宅那边无法度日,大房不管不问,二房三房掏出银子来帮老宅田庄渡过天灾,外子和三叔也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只能做,不能说。一旦说开了,那就是撕破脸皮,永远回不了头。
张氏不依不饶,不为躺在床上的儿子出口气,张氏觉得没办法原谅自己,毕竟,围庄的事情是自己让儿子去处理的,那么,这个公道也应当自己帮儿子讨回来。
“俗话说,分家分家,各顾各家。李家三房分家也有两三年时间,别的不说,我可仗着自己大辈身份为难过李修成一次?你可倒好,口口声声自己是大伯,却对自己的侄子下如此毒手。且不说今日旭儿没有做错事情,哪怕做错了,自有我这个娘来管教,我死了,还有他父亲,他大哥二哥,你有何资格教训我的儿子?”
看着气势正盛的张氏,李景隆手摇摇晃晃的抬了起来,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红,由红变黑,身体哆哆嗦嗦。张氏正想接着说下去,忽然,眼看李景隆身子一软,就这么慢慢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