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杉撂下句狠话就气势汹汹去找纪宁钧了。
留下柏溪跟郑慈宜面面相觑互相眼神传递着问“现在怎么办”,最后还是郑慈宜先反应过来:“去追她啊,傻愣着干嘛!”
童杉个子矮腿短,走起路来倒是挺利索,一路颠颠跑到纪宁钧后边。
纪宁钧刚刚跟几个朋友聊了点商业上的事杯子里的红酒已经见底,穿着得体的侍应生过来给他又添了半杯。
彼时他被聘荣氏的事情已经经由报刊媒体昭告天下,业内早已一片哗然。
来人纷纷祝贺他,但又看着他脸色不敢谈得太深毕竟纪宁钧从纪氏出走总有几分败北的意思,在荣氏这边也未必能站稳脚跟。
大家只好挑一个不那么敏感的话题转而赞美柏溪:“没想到纪太太跳舞那么好。”
方才脸上还有笑意的纪宁钧顿时阴沉下来,已经贴到唇边的酒杯也被放了下来,他明显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但还是礼貌道:“谢谢。”
“哎哎!纪宁钧!”后面忽然有个女声在喊自己。
纪宁钧稍微拧了下眉余光看见一个穿着枚红色礼服的矮个子在不停跳着吸引他注意力。他只好转身过来。
旁边几个见有女士过来找他很自觉地端着酒杯离开。
童杉拍着胸脯匀了气息说:“喂,纪宁钧,麻烦你别成天光顾着工作,也稍微管管你老婆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在干嘛啊?”
她朝后指了指正风风火火赶来的柏溪:“你老婆抢人家男朋友啊!”
柏溪刚喘着气跑过来,就听到童杉来了这么一句。明明一点都不心虚啊,柏溪想可一张脸腾得红起来,整个人也热得快要燃烧。
纪宁钧一双眼睛微眯,淡淡打量了一下童杉,紧跟着落到柏溪身上停了停,最后又回到童杉身上。
柏溪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解释的话语,试图又快又好地把这件事说给纪宁钧听,郑慈宜在一边先帮她解释开来:“宁钧,别听这女的的。”
“我才没说错呢,我就说我跟我男朋友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他就提分手了。我给他打电话想问清楚,结果就是她接的电话。”
柏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童杉对峙:“我已经跟你说了,那天纯粹是个误会,我跟你那什么男朋友根本不认识。”
柏溪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纪宁钧:“我都不知道那人名字。”
郑慈宜帮腔:“就是,柏妞都不知道那人名字。这女的就是喜欢搬弄是非,宁钧,你千万别理她,让她自己闹。”
童杉又是气恼又是委屈,眼泪哗哗地流。她哭哭啼啼抓上纪宁钧胳膊:“宁钧,你真的信我,你老婆真的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纯良!”
她吸溜下鼻子:“她全部都是装的,其实本质上坏透了。她那天骂我骂得可凶了,还要我吃核桃补脑子。你说她嘴怎么那么贱啊!”
“宁钧,你就是不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为我出头,也要为自己好好考虑,你总不想脑袋上天天都带着青青草原吧。”
纪宁钧早就快速又冷漠地抽出了方才被童杉握住的手,一张脸更加沉郁:“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后方,柏溪跟郑慈宜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童杉一时怔住,起初还觉得纪宁钧铁定是装的。
在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清里面并非刻意的陌生后,方才确定下来,这个男人是真真切切的不认识她了。
童杉扁了扁嘴,方才就没断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童杉跟纪宁钧是高中同学,比他要小两届。那是一所全市最好的私立高中,里面一堆堆全是各种二代三代。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普遍骄傲,可她一进学校还是被纪宁钧的名字全方位轰炸。
国内知名企业家独子,未来超级集团掌舵人,最关键的是,他还长着一张堪称极品的脸,想做他女朋友的能排满一整个学校操场。
就连男孩们都给他递情书,只要身体强壮到能吃他一拳的就行。
纪宁钧虽然面冷,也并非孤僻,身边女朋友从来没有断过,最喜欢挑那些长相甜美、性格萌软的小女生。
可惜没有哪一段恋情能坚持到一学期,往往不到一个月就见他身边又换生脸。
或许你会觉得一定是纪宁钧喜新厌旧吧?其实每次分手大多是女方提出,原因都极其相似:纪宁钧实在是太无趣了!
她们那个年纪的女生都喜欢玩,又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富裕家庭,满脑子都是今天偶像在哪开演唱会,要不要包机去听,或是哪里奢品店又上了新货,想立刻过去采购。
跟纪宁钧在一起后!纪宁钧:吃饭去看书去自习去。
前女友们纷纷私下吐槽,纪宁钧就是一个一心只想学习的机器,找女朋友不过是为了有个帮忙拎包的伴儿。
是的,他居然还能不绅士到让女孩子帮忙拎包的程度!
童杉当时是那没撞过南墙的那一批,满心认为这些前女友的吐槽不过就是出于没能得到他后的诸多诋毁。
像她这么聪敏的女孩子才不会相信呢。即便纪宁钧真的是个很冷的人,她也相信会用自己的热情来彻底融化他。
人啊,永远都对自己太过高估。
等她递过情书,排队进入纪宁钧女友行列,见识到他整天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以及不是喊吃饭就是喊学习的所谓“约会”后
前女友们诚不欺我!!!
世界上真的没有比纪宁钧更无趣的人了,不会说情话,不会写情书,不会给女孩子小惊喜,偶尔打个电话发条信息也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童杉一开始还逗逗他,自习的时候把脸凑过去想要他亲。
纪宁钧只是怔怔看了她一会儿,猛地将头向后仰了仰,同时不停拿笔来回比划着:“你知不知道你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啊?”
童杉完全无语,咕哝:“谁眼睛都一个大一个小的。”
“不是啊。”纪宁钧将笔放下,两手平放在桌上,倚着椅背而坐:“柏溪就不是一个大一个小。”
童杉那时候是头一次听见柏溪这个名字,没有下意识地询问他这个人是谁,而是悄摸摸地记心里。
回去调查过一番才知道,柏溪是跟她同届不同班的一小妞。
喊她小妞其实有点挺不确切的,她那时候个子就快一米七了,往她这种还在等着窜一窜的小矮个面前一杵,像个女巨人似的。
她也算是年级里比较受人关注的那一个了,身材窈窕,五官标致,人群里走过来,总是最打眼的那一个。
他们这种圈子的人,就没有长得难看的,柏溪又是里面特别好看的那一类。
传闻说她爸爸是中年发迹去做了官,小狗尾巴草长到茂盛才成了贵千金,身上总有那么点草根气质。
学校里跟她玩的人少,她呢,也不怎么理别人。
童杉再一打听才知道她父母跟纪宁钧他们家还算有一点交情,两人或许偶尔也会因此而玩到一起,所以纪宁钧才会对她那么熟悉。
心高气傲的女孩子绝不会认为自己的男朋友会更欣赏另一个女孩子,所以这件事,就如一团烟云般在心头拂过又消失。
直到有天纪宁钧要她去给柏溪送药,她因为要保护同桌跟一个很凶的男孩子打了架,半边脸肿得老高。
童杉在一楼找到柏溪的时候,她刚刚扶着同桌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医务室回来。
柏溪跟她说谢谢,她随手指了下三楼。那里,纪宁钧正在走廊里静静等着,一手抓着本书,一双眼睛时不时向下瞄着。
童杉很快也出局了,作为纪宁钧前女友团中十分资深的一位,也开始向着其他女孩子竭力科普有关于他的一切。
当然是不能谈恋爱了,首先是因为这个人很闷,其次就算能完全接受,也绝无可能熬到最后结婚的那一步。
豪门的婚姻都是为利益作出的交易,能让纪宁钧这样的家庭看在眼里的女方,那家世得要是有多显赫。
这所学校尽管已经是富人聚集,可以达到纪宁钧要求的也只是凤毛麟角。
直到某天忽然传来纪宁钧和柏溪结婚的消息,童杉在回忆起之前的事,不得不佩服这一家人在这件事上的高瞻远瞩。
纪家已经够有钱了,金钱对于他们不过就是几串数字。但树大招风的纪氏已有颓势,还好平步青云的岳父会给他们照拂。
童杉一直觉得这两人是商业联姻,是各为利益,未必会有什么真感情。
谁知道正当红的柏溪急流勇退,宣布为了家庭放弃事业,两人的婚姻也平稳度过五年,纪宁钧还送了太太这么盛大的生日礼。
童杉自己都有点不确定,刚刚的大发雷霆究竟是被人耍了占的比例多呢,还是纯粹就是嫉妒柏溪所拥有的一切?
纪宁钧问她是谁的时候,她终于敢确定,原来她还是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的。
倒不是对这男人有多迷恋,而是当一个无比自信的人突然被全盘否定后,产生的正常的应激反应。
童杉看着纪宁钧深呼吸几次,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做了一回跳梁小丑了,不仅没给自己找回半点公道,还被这臭男人给彻底无视了。
她把脸抹干净,向着纪宁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声道:“怪不得连你老婆都受不了你了!”提着裙子就预备气呼呼走。
无缘无故被臭了一脸的纪宁钧起初怔了两秒,随即出声拦住:“女士。”
“”童杉气得差点一趔趄跌地上,转身道:“童杉,我叫童杉!”
纪宁钧微微蹙着眉:“好的,童女士。刚刚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了解了,不过我觉得你对我太太一定有什么误会。”
童杉向着一边柏溪狠狠瞪眼,后者原本要躲开的,想到什么又回瞪过来。童杉更气:“我跟她能有什么误会!”
“我跟太太感情一直很好,彼此对对方都很忠诚。况且她从小就极有教养,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破坏人感情的事。”
童杉敏感:“你什么意思,夹枪带棒的,言下之意是说我教养不好,诬陷她了?柏溪演技确实是好,跟自己最亲密的人都看不出破绽。”
纪宁钧忽然唇角一勾笑了笑,说:“我太太演技是很好,但破绽这种东西,谁能保证不是我自己故意卖的?”
包括柏溪在内的三个女人都怔住了。
纪宁钧表情轻松,语气却前所未有的重起来:“我太太如果骂你,那一定是你的错。我倒是觉得你不仅仅要去吃点核桃,还要经常刷刷牙漱漱口。”
“童女士。”纪宁钧再次喊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脆而轻,像沾上什么脏东西想尽快摆脱一样:“下次再听见你像刚刚一样诬陷我太太,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场风波最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场,柏溪原本都觉得她可能会和童杉来一场生死决斗,在她生日这天彻底露出马脚什么的
谁知道纪宁钧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地将之盖了下去。
他方才为她争辩的样子真是太帅也太苏了吧,要是这会儿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不够绅士,柏溪很可能会跳起来暴打那人脑袋。
一个男人最大的魅力就是为了自己的女人而战斗好吗!
她有点激动,一时有点不知道向纪宁钧说点什么才好,幸好有人端着酒杯来跟他说话,柏溪就很自觉地拖着郑慈宜往一边走了。
郑慈宜正对纪宁钧刮目相看:“刚刚他说的两句话听着还不错。”
岂止不错,柏溪都差点飞奔着窜到他身上,一遍遍狠狠吻着他脸,向全世界宣告:瞧见没,这就是我好老公。
柏溪此刻笑容狡黠地向着郑慈宜吐吐舌头:“你说我要不要奖励他一下?”
柏溪根本不是问出来寻求意见的,因为下一秒她就飞奔着跑到纪宁钧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娇声说着:“老公!”
纪宁钧刚刚跟对面寒暄结束,发现她后将头歪过去:“嗯?”
柏溪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纪宁钧的神色如同春日微醺的暖风:“谢谢啊。”她实在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可有什么在胸中不停澎湃。
纪宁钧轻笑,端着酒杯的一只手在她额头上推了下:“谢什么谢。”
超级多的,谢谢你帮我办了这么盛大的生日宴会,谢谢你刚刚可以帮忙赶小人,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谢谢你能来这里了。
柏溪原本就只是开始一场头脑风暴,也不知道怎么没控制住嘴就说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