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柔没做多想,走上前,一只手轻抚他的后背,柔声道:“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都会好起来……”
平素自己若是受了委屈,或是想念娘亲的时候,姐姐便是如此安慰自己。
朱允炆渐渐平复,渐渐看清她的举动。
她微微垫着脚,轻抚自己的后背,嘴里兀自絮絮哄劝。
方才一时激愤,眼下虽已不再,但头一次,他觉得松弛,安宁,并不愿意避开她。这感觉虽然陌生,却甚好。
自记事起,并无人与自己这般亲近,照顾自己起居的宫女和内侍自是敬畏不敢,即便是母后,是妃嫔……
“南平待你可好?”他忽然问道。
桐柔急忙收回手,“长公主待我很好,只是不知为何我会忽然入宫,家中爹爹和姐姐尚不知情,想必十分忧心。而我又不识宫中规矩,只会给长公主添麻烦……”
“你母亲早逝,父亲是铃医,常年游医在外。还有个长姐,采摘贩卖湖鲜,接济家用并照顾你供你读书。你并非住在珍珠河,而是住在龙广山与覆舟山之间的湖边。那日遇见你,是你姐姐带你去后湖中采摘莲蓬。”他慢慢道来,目光落在榴花之间。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此刻听在桐柔的耳中,却如一盆冰水兜头而下。她腿一软就欲跪下,却被他一手扶着,没跪得下去。
“我……我……”桐柔一时心中万念俱灰,不曾想这位天子竟已将家中查得如此清楚,连姐姐带着自己偷入禁湖也已知晓。那足以令全家人头落地……
“都是我的错,不关爹爹和姐姐的事。桐柔甘愿一人受罚……”她脸色苍白,语气却十分坚定。
“是要罚。”他淡淡道,“所以你还不能出去,需在这宫里劳役……”
“可以!”她打断他,已经完全顾不得礼数和规矩,“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连累爹爹和姐姐……”
“我已经派人去了……”他打断她。
桐柔一呆,眼泪就要滚下来。
他眉头微皱,“我有说要把他们怎样?只是告知你父亲,你在宫中任了女官,如今每月可领俸禄,只是不可随意出宫罢了。”
她立刻破涕为笑,扯了他的袖子,“当真?!多谢公……陛下……”一时反应过来,自己眼下这般样子怕是坏了不知多少条规矩,又慌忙撒手。
“只是……”她忽地想到什么,“俸禄可以送到宫外头给我爹爹么?他如今年纪大了,我想……”
朱允炆瞧着她又哭又笑的,想了想道:“你在南平身边的俸禄,怕是有些少。若是想多些俸禄,得更辛苦些……”
“怎样辛苦都可以!”桐柔挽起袖子,“去哪儿俸禄最多?”
朱允炆忍着笑,“文华殿刚好缺了人手,俸禄相当不错。”
“文华殿?女先生说那是经筵之处,是圣上诏诸儒讲五经于殿中,由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通政史、大理寺卿及学士等侍班。从翰林院、国子监祭酒中选定进讲官,及展书、掩书官。”
朱允炆有些意外,“哦?这些你都知晓?”
“女先生家中有人在翰林院做官,说与我们听过,我便记下了……”桐柔脸有些红,自己从小记性就特别好,但凡见过听过的,再不会忘记。
“对了,”她忽然雀跃道:“讲毕,行礼,命至左顺门赐酒饭。这是真的么?还有饭吃?”
朱允炆一本正经道:“酒饭是赐给经筵官员的,若你去吃,是要从俸禄里扣去……”
她慌忙摇首,“不不不,我不吃的,几时可以去文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