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些在戏台上和刑场里,被斩立决的家伙,不都是张狂嚣张到惹得天怒人怨,犯了众怒之后,才身首分离的。
再看看南儒、北仕,这些世家,背地里干的事情,和那些被斩立决的家伙相比,也好不到哪去。可为什么,他们这些世家却屁事没有?
因为低调呗。
只有低调,才能存身立命,只有低调,才能活得安全长久。他王川就是个非常低调的人,就算身边有两个二品宗师,他也要悄悄地进村,射箭滴不要。
淮州城郊的某座小院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是一位略有些驼背的花甲老人。他是自从文渊去世之后,第一位来到小院为文渊吊唁的宾朋。
陈之豹听母亲称这位老人为文伯。这位文伯,陈之豹是知道的。以前,就总听母亲大人和舅父,提起他老人家。在文家,除了九祖之外,就属这位文家后厨的二等厨夫长——文伯对母亲和舅父,最好了。
母亲和舅父,小时候因为淘气,被外公罚抄书,还不许吃饭。是这位文伯在灶上为他们留下热食,等夜深人静以后,再偷偷送去书房,给两个饥肠辘辘的小家伙,送去又热又好吃的宵夜。
有一次,不巧被外公撞见了文伯给受罚的母亲和舅父送宵夜,文伯还差点被外公给辞了差事。要不是九祖晚归,路过小书房,保下了文伯。恐怕,文伯就会因为给母亲和舅父送饭,而丢了文家那份,每月十五两银子的优差。
母亲嫁到淮州以后,文伯每个月都会托人从湖州那边,给母亲送来各种家乡特产的果脯蜜饯和虾干、酱菜。
后来,父亲弃文从武,文家与母亲断了来往。文伯不但依然每个月托人为母亲送来那些家乡特产,还托人送了一面大盛行的丁等银牌给母亲。
凭着那块银牌,母亲每个月可以从大盛行在淮州府城的分号,支取出十两银子。湖州大盛行那边,则会从文伯已经存在大盛行帐上的银子里面,每月勾掉十一两银子。
这块丁等银牌上面,标注的期限是二十年,也就是说,文伯把自己积蓄了小半辈子的工钱,都存到了湖州大盛行的帐上。
虽然,文家那边每个月给舅父的药材都会多上许多,但去掉舅父、母亲,还有自己每月的用耗后,那些药材也没剩下多少了。可以说这十四年来,一直是文伯,在养着自己和母亲还有舅父,他老人家可是家里的大恩人。
文宝钗正张落着要亲自下厨为文伯接风洗尘,王川这个恶客,就带着两个二品宗师境的大高手,打上了门来。
“之豹大侄子,我特意请了两位二品宗师,来指点你的武功。你说舅舅我是有多心疼你啊?”
院外恶客登门,陈之豹手提银枪冲到了院中,一夫当关,凛然无惧。
想象是美好的,事实是疯狂的。
王川现在绝对敢肯定,自己昨晚在红袖坊,找的那个清倌人一定是假的。
要不然,陈之豹这个刚刚晋升三品武师境,不到十天的小畜牲,怎么能一挑两个二品宗师境的高手,而不落下风呢?
这世道什么时候这么疯狂了,羊都要反过来吃狼了?
陈之豹确实是太厉害了,就连那两个二品宗师境的高手都没有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竟然能和他们两个二品大成境的宗师,打了个旗鼓相当。
严格来说是,陈之豹略占上风。要知道这两个二品宗师,本就是孪生兄弟,他们自小修练的就是合击之术。平日里,对付一个小小的三品武师,他们兄弟俩,别说是俩打一个,就是俩打十个,也能游刃有余,占尽上风。
两个人自从修练到二品宗师境大成之后,曾经和一个二品大圆满境界的高手,战过一场,那一战的结果是,那个二品大圆满境界的高手,全程被他们兄弟俩压制。
可今天,兄弟俩双战陈之豹,竟然久战不下,还越打越是吃力,到最后竟然被陈之豹压制得没有了还手之力。
陈之豹手里的那杆银枪就像一条云中游龙一样,左扎右刺,上挑下砸,打得他们俩支拙难应、狼狈不堪。
搞得两个人现在只能拼尽全力防守,才能暂时和陈之豹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但是,久守必失。再这么继续耗下去,用不多久,两个人的落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就在王川和那两名二品宗师心内绝望之时,那两个随他们一起而来的捧剑婢女,突然从袖子抽出两把短剑,一左一右,绕过陈之豹,扑向了小院的二进院子,打算趁着陈之豹被缠住,暂时拖不开身之际,冲进院子,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宝钗给速速的擒杀了。
原来,这两个用独门秘法,隐藏了自己二品大圆满修为的捧剑的婢女,才是王三小姐,为她心里最嫉恨的‘贱人文宝钗’准备的必杀王牌。
那两个和陈之豹缠斗的二品宗师,虽然事前并不知道王三小姐还安排了这样的杀招,但他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一定要缠住面前这个厉害的半大小子,不让他有时间抽身而退,回去救援那个王三小姐,欲除之而后快的女人。
等那两个自己人,解决了这小子的母亲之后,痛失亲人,悲伤过度的陈之豹,肯定会阵角大乱。到时候,自己这边以四打一,不愁拿不下他。
要说这王三小姐也真是厉害,她竟然预料到了,两个二品大成境的宗师,拿不下陈之豹,把王川和两个二品大成境的宗师都当做了,吸引陈之豹的钓饵。
又暗中派了两个二品大圆满境界的高手,假装成捧剑的婢女,暗中见机行事,刺杀文宝钗。
陈之豹一见那两个婢女提剑冲向小院,就猜到了她们的打算。他心中一狠,就打算用出伤敌五百,自损一千的拼命绝招。
就算拼着重伤残废,也不能让那两个女人,冲进二进小院,伤了母亲和文伯的性命。
就在陈之豹准备拼着重伤残废,以伤换命的时候。文伯突然出现在了二进小院的门口,他腰上系着白布围裙,手里拿着一把在厨房里用来剁骨头的宽背厚刃剔骨刀。
“文伯,快闪开!”
陈之豹按着辈份得叫文爷爷,可是他怕文伯刚到家里,一时不适应这个叫法,就随着母亲一样喊他文伯,希望他能反应得过来,及时避开那两个拿剑的女人。
可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瞪爆眼珠的一幕,出现了。文伯不但没有闪身避开那两个冲过来的女刺客,相反还迎着她们又往前迈了一步。
“回去!”
文伯慢悠悠的一挥手中的剁骨菜刀,那两个女刺客就十分听话的应声而退。
她们两个不止退回了原地,甚至还用比刚才冲进小院更快的速度,拽着王川,三个人一起倒飞出了小院。
“你俩也给我出去。”
文伯又一挥刀,那两个和陈之豹缠斗的二品宗师,突然之间,就感觉到了一种,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里一样的大恐怖,心底最深处的求生本能告诉他们,一定要听这位老人家的话。否则,明年今日就他们兄弟俩的周年祭日。
两个人连一句‘青山不改,后会有期。’的场面话,都没留下,就一路绝尘的退出小院,逃命去了。
“之豹谢文爷爷相助之恩。”陈之豹恭恭敬敬的向文伯,深施了一礼。
“好孩子,你就不奇怪,老头儿我一个厨子,怎么挥了两下菜刀,就能把那四个二品宗师给吓得夺路而逃?”
“舅父说过,荒野出异兽,闹市藏高人。在之豹心里,不管文爷爷是隐于闹市的前辈高人,还是普通的寻常百姓。您都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大恩人。”
“哈哈哈哈,好孩子、好孩子啊,不过以后,你就和你娘亲一样叫我文伯吧。”
“人上了年纪,就想多活几年。在我们乡下,你这样的娃子叫我这样的老头儿,都是往小了一辈儿来叫,这叫偷岁。”
“据说,能让我这样的老骨头,再多活上个一二十年呢。”
“那之豹以后就一直叫您文伯,文伯您以后一定能长命百岁。”
“哈哈哈哈,好、好、好。孩子啊,刚才我和你娘说了,我这次过来,明面上是奉了家主之命,代替已经过世的渊少爷,继续保护你们母子。”
“但九祖暗中嘱咐,让我告诉你们母子,这淮州城,不能再住下去了。”
“九祖,让老汉我护送你们母子,去锦州投奔你的父亲。”
“一,是让你们一家团圆。二,是让你到你父亲的帐下,好好磨练一番。”
“文伯,九祖那边是否有什么危险?”
文伯心内不禁感叹陈之豹是个好聪明的孩子。
”之豹,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关心九祖,不枉九祖这十几年来对你的疼爱。”
“但有些事情,你现在就是知道了,也插不上手,只能徒乱己心而已。”
“不过,你可以放心,这普天之下,就算是龙虎山的齐玄真出手,也只能‘麻烦’到九祖而已。”
陈之豹看到文伯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睥睨自信的耀眼神采,他便不再多问,跟着文伯一起回到了屋子里,帮着母亲一起收拾细软银钱,准备去辽东锦州投奔,五年未见的父亲。
文伯注意到陈之豹提枪的右手一直在轻轻颤抖,他知道这是孩子要见到分别已久的父亲,心中激动。也是那杆灵兵‘请缨’中沉睡着的器灵,听到自己的话后,勾起了它千年前的回忆。
千年之前,古秦帝国问鼎天下的第一战,就是从那片土地上开始的。
文宝钗能成为陈卭的妻子,自有她与众不同的一面。
她没有带太多的衣衫和行李,只是和陈之豹挑了家里的一些紧要之物,又从九祖让文伯带来一笔巨款中,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让陈之豹去车马行,买了一辆马车回来。
文伯趁着陈之豹往马车上搬行李的空当,悄悄的对着陈之豹托他帮忙暂时保管的那杆银枪‘请缨’说道:“九祖让我给您捎句话。”
“陈将军,千年已过,你也该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