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谢晚云守在病房里。陆东仍然没有醒,她将被角掖好,轻手轻脚在病床前坐定。她望着陆东,眉眼温柔、充满担忧与爱。你知道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你望着他,眉梢眼角的温柔,都会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唐念念转脸看看阿寻,她望着谢晚云,目光平静而悲凉,显然,她比唐念念更明白。
“我不知道你有多少执念,”唐念念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觉得这辈子有个人这样和他一起过也不错。”
阿寻咬了咬嘴唇,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得及,”唐念念加重了语气:“你离开他,他就会慢慢好起来的。而你…”她摇了摇手:“虽然坏了地府的规矩,但是逃这几百年也不算什么,你没有害人,他们会从轻发落的。”
阿寻摇了摇头:“他活不长了。”
唐念念皱起眉头:“什么?”
阿寻不答,她垂下眼睫,眉眼哀伤:“我想和他说两句话。”
夜很长,谢晚云并不知道病房里除了她和陆东以外还有别的人,守了大半夜,她终于体力不支睡着了。
“你看多久都是要告别的,”唐念念终于开口对阿寻说:“再晚些天就亮了,你残存的这些灵力坚持不了多久。”
阿寻仍然望着陆东,然而她还是点了点头:“谢谢你。”
唐念念后退两步,对着她和陆东展开五指,周围漾起旁人看不到的氤氲烟雾,阿寻冲她福一福身,转身迈步走向了迷雾。
早春三月的第一场春雨过后,天空湛蓝如一副刚洗过的幕布,陆东望着城郊三两踏青的游人,觉得这个时代亲切而遥远。
那个女子站在河畔,她望着他,一袭干净的素衣,眉如远山,笑靥浅浅,她在那里盈盈而立,眼中似乎饱含万语千言。情不自禁的,他在女子面前站定,与她相视而立,等待她说话。他心里觉得,她一定是有许多话要对他诉说的,虽然他不认识她,但他却觉得她或许要说自己很想念他,她一定会对他说起一路走来的辛苦、对他说他再也不要把她抛下。
然而她只是望着他,眉眼间饱蘸相思,笑意温柔,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未及开口却忽而有些哽咽,她停一停,微笑着望向他周围的山水,继而复又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你回来了。”
陆东有些纳罕,他想说她是认错了人,他们从未相识,他只是一个打马而过的路人。然而话到嘴边,却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我总是在这里等你,”她侧侧脑袋,微笑却不觉含泪:“你还记得吗?你很喜欢这里的花朵,现在你还喜欢吗?”
“我……”陆东想对她说,却不忍将她此刻的温柔打破。
阿寻笑起来,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向他绽开笑容:“你说你喜欢我笑的样子,我以前总是喜欢笑的。”旋即她低头莞尔,轻声说:“你不记得了,是吗?”
陆东不明就里,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却也莫名习惯,他默然点头,阿寻笑意温暖:“那就把我当做一个新认识的朋友,陪我走走吧。”
三月的杨柳河岸,一阶绿柳摇曳着美好的身姿,杨柳风吹面尚不觉恬热,这是个无比晴好的日子。
他与阿寻沿着河畔前行,阿寻一路淡淡说着,细语轻柔:“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你的地方已经没有揽竹桥,这些风景原来是你最喜欢的。”她与他在桥边站定,陆东放眼望去,这里的秀美风景疏离中带着几许亲切,这里的确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阿寻转眸望着他,目光里略过一丝轻轻浅浅的哀愁,微笑说:“看来你还是很喜欢,这一点是没有变的。”
“姑娘,我以前从未来过这里,我们也从未相识。”陆东斟酌再三,终于开口说:“然而这里的风景果真是很美的,只是我怕姑娘误会,贻误了与他人之约。”
阿寻静默一瞬,轻轻点了点头:“陆公子,我知道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举目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唇边的笑容犹未散去:“我走了很远的路,这一路很难很难,我历尽艰难来到这里,事实上只是贪心与你相伴这一刻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