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安司内,魏浩吩咐人把匪徒刘浪首级收拾下去,上前拍了拍杨易肩头,笑道:“哈哈哈,不愧是我抚安司的神捕,杨捕员此番大功一件,长我抚安司威风,待本官上报刑部与大理寺,后续再与杨捕员论功行赏,暂且退下歇息,看过今夜上元花灯,本官另有要事相托。”
杨易抱刀行礼,道:“多谢司丞,此案嫌犯虽已归案,但卑职在追捕孙千时,从他身上寻获此物,只怕此案背后另有大案。”
说着,从腰间布囊掏出一枚紫金令牌,递给魏浩。
魏浩接过令牌,入手一看,只见令牌上雕有云图,中间刻着一个狼头,狼头下有一“承”字,瞬间眉头一挑一皱,原本嬉笑欢颜的脸,凝成了青铁,将令牌放进胸前衣侧。
脸面上的凝重这才一哄而散,抬起头对杨易笑道:“上元佳节,杨捕员连日风尘,退下洗漱歇息,晚间只管登云容楼赏花灯,好好看看咱大唐的盛世繁华,一洗连日风尘,本官本想做东,可惜今日长安人多,恐有宵小闹事,扫我大唐颜面,本官身负护察城中安危重任,不能为杨捕员接风洗尘了。”
“喏,卑职告退。”
先前吃过溜风马的亏,杨易多了个心眼,这次从魏浩脸上的风云变化已窥得些许端倪。
很显然,魏浩隐忍不发,那条铁牌的背后必有隐情,但魏浩既然不说,自然有他的苦衷和顾虑。
杨易不傻,面对魏浩如此搪塞,虽知魏浩有意敷衍,却并未当堂出言质询,拱手回礼,就要退出抚安司大堂。
“端是风火麒麟,短短三年,便要荣升捕侯,想我张宝入抚安司已有十年,却还只是二级捕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张宝你可别絮叨了,这杨易不知哪里学来的天大能耐,大小案件一白零七起,无一不是如期破案,真是盗匪们的活阎王。”
“哼,依我看来,他杨易年纪轻轻,何德何能,不过是有些狗屎运罢了,你们也不瞧瞧,花脸豹那废物能教出来什么好货色。”
“对极,若非袁帅远在西域,抚安司岂容他杨易一个贱籍鄙民猖狂。”......
杨易刚出抚安司大堂,大堂内一众抚安司的捕员们就议论纷纷,大多是嫉妒羡慕的言论,也掺杂了几道不屑的声音。
唯独左排靠前一个方脸鹰钩鼻汉子一言不发,铁青着脸。
此人名叫吴亮,是抚安司豹字号牢房的班头,当前是一级捕侯,算是杨易的顶头上司。
杨易出了大堂,天日已近酉时,夕阳晚照。
刚要走出抚安司,回家好好洗漱一番,正好碰上入门而来的杨平三人,叔侄二人好一阵寒暄,自不用说,与葛老二两人客套几句,约下戌时云容楼赏灯,叔侄二人打道回府。
......
抚安司北面,与云容楼遥遥相对,有一处红墙宅子,宅子内亭台楼榭,颇具江南园林趣味。
府宅无名,左邻右舍只知宅院主人姓李,鲜有见到其人出宅,宅内偶有传出丝竹管乐之声,时日久了,人们便擅自给这宅院取了个名字,叫作丝竹居。
说来也怪,如此一座宅院,长安各级府衙却对此不闻不问,似乎颇为忌惮此间主人,官兵也不曾来此盘询,倒是常见朝中显贵登此宅门。
此刻,丝竹居内,伴在池子边的亭子中,丝竹居年轻的主人一身洁白如雪的道衣,盘膝而坐,身前一方古琴,左右各立一个如花似玉的婢女。
在其对面,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亦盘起而坐,手中捧着一只玲珑茶杯。
“魏某彼时梦斩泾河老龙,夺其龙珠龙元,为圣人续阳寿,已触天机,前日夜观天象,已知自己命不久矣,天机难测,大道自然,大唐往后,还需道友多挂怀。”
老者放下手中茶杯,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微风拂来,掠起他满头银丝荡漾,在夕阳余晖洒染下,像即将随风而去的季末芦苇,有心无力。
年轻的白衣李姓道人轻轻拨动一根琴弦,盯着自称魏某的老者那深陷的眼窝,突然洒脱一笑。
缓缓道:“魏先生看这夕阳,辉煌灿烂,依旧可以窥见午时雄姿,纵然落下,明日亦会冉冉升起。”
老者听言皱了一下眉,起身拱手道:“但愿吧,天色已晚,迟了恐怕错过灯市盛景,魏某告辞。”
“先生还未听曲,莫非李某的《高山流水》比不上长安灯市?”
魏姓老者愣了一下,突然一笑,开口道:“方才,魏某已识道友弦外之音,唉,李家人的天下,终归要李家人来守,大道自然,该当自然。”
老者转身洒然而走,出了宅院,离去的背影,已没有来时的蹒跚。
自老者走后,不多时,宅子门口冲进来一人,跪拜在白衣道人前,禀道:“报主人,杨易已从江南将盗匪孙千缉拿归案,此次大功一件,恐怕明日魏司丞便会将他升为一级捕侯,入列玄班,取代小人在豹子号大牢的位置。”
此人说话时,将头埋得很低,但脸上的鹰钩鼻还是极为醒目,正是方脸鹰钩鼻的吴亮。
白衣道人随意一摆手,淡然道:“三年布局,三年等待,刀锋已经露芒,该见血了,你退下吧,上元安康。”
“喏,上...上元安...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