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的声音,把阮成也给吵醒了。
阮成连忙揉着朦胧的睡眼,接过汤药。
阮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可以从他的神情中看到等了许久的轻松。
阮成舀了一勺子黑如墨的汤药,吹散热气,抱怨道:“你这家伙也是够能睡的,都一连睡了两个多月。若不是还有呼吸,恐怕都要觉得你已经死了。”
钱镠没好气道:“你就巴不得我死是吧?”
阮成连忙道:“死?你想这么容易就死去?想得倒是美!来来来!快把药喝了!”
钱镠苏醒过来,大体也算是没事了。
身上的伤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恶化严重,所以就算已经过了两三个月,钱镠还是不能下床。
阮成让杜陵把阮骨头抱回屋子去睡,屋子里就舅甥二人了。
阮成轻叹道:“你没有怪干娘吧?干娘也是用心良苦,都是为了你好。”
钱镠枕着手臂,目光空洞道:“说不怪你信吗?可怪又有什么办法?我虽然不认为她的做法一定是正确的,可她终究是我阿婆,这条命是她给的,就算是她要杀了我,也是无可厚非的,谁能说她不对吗?”
阮成又是长叹了一声,吴老太婆的性子太刚强了,而且做事全凭己见。
她只要认为是对的,你说什么也没用。
这样的性子,也很容易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所以最亲近吴老太婆的,往往都曾恨过她,而最恨吴老太婆的那些人,多半也是吴老太婆身边的人。
以前钱镠也会渐渐明白这些道理,阮成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阮成转移话题道:“杨老头可是派人来探望过两次了,前些天还亲自来过一次。你可是一连三个月没去越州了。
静养一两个月,若是能动了,你是尽量赶过去。
毕竟杨老头子教的可都是些真本事,错过了那可就真是可惜了。”
钱镠忽而想到了什么,问道:“阮成你说实话,那一杆长槊,到底值多少钱?”
阮成讪笑了两声,眼神似乎在回避什么,嘴上却是相当轻松道:“一破木杆子能值几个钱?顶多也就三四两银子,这还都是贵在槊头槊尾上。”
钱镠目光死死的盯着阮成,郑重道:“你别骗我了。你老实说,当初阿婆和你运出府的三车金银钱帛,是不是都用在打槊上了?”
阮成低头用勺子拼命熬着碗里的汤药,尬笑道:“哪里能用得着这么多……”
钱镠故作生气道:“你胡说,成第那个纨绔公子已经说了,那柄长槊得有三千两。而且用不了多久,我又得换槊。
你说实话,你这段时间,天天在外奔走,是不是就是为了下一杆槊的银钱?”
阮成身体一僵,没有说什么。
钱镠继续道:“若是如此,我大可不必再学槊了。不如跟着你在道上跑买卖算了,本来还挺殷实的一个家,被我折腾成这样,何苦来哉?不如我舅甥两跑出一个乾坤大道来,继续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岂不快哉?”
被揭穿的阮成,终于是再也绷不住了。
阮成极为愤怒道:“你这就不学了?别说是干娘,我都不同意。道上有多凶险你知道吗?你真当以为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说上就上的?
你若没个看家的本事,出了越州就得被人活刮了不可。
明明这万人敌的本事,你能学,你还偏偏不学。
为了那点银钱,你就这么心动了?
钱财皆是身外之物,本事才是自己的,若有本事千金散尽还复来,若是没本事,你有万贯家财也守不住。”
阮成又拍了拍钱镠的肩头,语气平缓道:“放心,几两银钱而已,你只要再叫我一声舅父,我立马给你再弄三四杆长槊来,让你这辈子都换不完。”
钱镠望着房顶,心情既低落又感动。
钱镠知道,阮成是绝不可能赞同他这个幼稚的想法的。
阮成是如此,吴老太婆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钱镠若想早点摆脱这种困境,帮家里分担些什么,就只有早日出师。
钱镠又挤出了一个笑脸,没好气道:“叫你舅父?你倒是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