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痴情的妇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那人转过头来,二人正好看了个对眼。
一见之下,顿时大惊。
楼上的这位嘶声竭力地喊道:“相公不认识我了么?”楼下的这位才缓过神来,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娘子彩蝶。
不禁地朝上喊了一句:“彩蝶娘子,你何时来到这里?不来见我,却在这里喊叫作甚?”
只说苦坏了楼上的这位,只说:“快来!快来!”
俊生见了说道:“好哩!好哩!你等着,这就上去找你。”
说罢,挽挽袖子,就要进楼。
不成想,到了店门口一看,竟然是花柳之地。这相公疑道:“我这夫人本是安善良民,怎么今日在这等腌臜的去处存身?着实可疑。”
却说这相公还在这里惊疑,忽然背后有人拍他。转身一看,面前站一白衣女子。
俊生问道:“是你拍的我么?”女子笑了笑附耳说道:“此间不是说话之所,你我须找一处清静无人的所在,方可交代明白。”说完,拉住手腕,扯着就走。
那相公挣脱不得,只能跟来。
少时,二人来到一处茶坊前。白衣女子放开手腕道:“我与你在此饮茶,边饮边说。”说罢,往里喊了一声:“有茶没有?”坊里出来了小二哥,边走边笑道:“客官快来!尽是好茶!”
见状,二人遂进屋喝茶。
须臾,俊生拱手问道:“不知姑娘是哪里来的?要与我说些什么?”白衣女子道:“我叫青莲,本地人氏。路见不平,便要出手相救。”俊生着实不解,青莲见状道:“实不相瞒!你家娘子现在被困在青楼之中,我已与她见面定下计策,暂时可保她无虞。只是时间一长,恐生变故。届时,你家娘子真要接客待人了。”俊生听了,心里一惊道:“如此便怎生是好?我看你是个好人,还望搭救搭救!”站起来,作个大揖。
青莲说道:“不必多礼!眼下要紧的就是一点,如何揪出幕后之人?!”俊生问道:“莫不成有人谋害我家?”青莲道:“公子好善的心。岂不闻‘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说出真相,恐你一时难以接受。”俊生急切地问道:“是哪一个谋害与我?”青莲说道:“以后你自会知晓。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他跑掉。”俊生问道:“哪一个?”青莲说:“将你娘子拐骗至此的人。”俊生道:“他在哪里?”青莲附耳说道:“出了这个店后往南走,看见一个腰间挂着白玉佩的人,就是了!”俊生道:“我一人前去恐拿他不住,还是我俩一同前去为好。”青莲摆手道:“不可!不可!此事我若出手,便是坏了阳间的规矩。须得你亲去拿他,此事方才成功。”俊生道:“拿了他之后呢?送他衙门么?”青莲道:“不可!不可!缠住他后,将他哄赚到此处。我自有办法让他招供!不出所料的话,明日御史大人就要来巡查地方,正好路过这个茶坊。那时,你拦住去路,告御状便是了!”
俊生听得心里激动说道:“只告他么?”青莲道:“不止是他,连同泗水县令及一干人等全都告下。那大人是个清官,定会接了你的状子,责令本地知府衙门会审此事。到了那时,我便上堂作证。将这泗水县城一干贪官污吏罢官革职,少不了让他们身首异处。”俊生道:“原来如此!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只盼望我夫妻团聚。”青莲道:“快去!快去!”俊生道:“是了!是了!”
再不多说,俊生起身就走。出了茶坊,往南就走。
一路上留心着路上行人腰间饰物。走了许久,腰间有挂着香包儿的,也有挂着钱袋子的,更无一个腰间挂白玉佩的。
俊生边走边想:“是不是那人骗我?或许就是她拐卖了我家娘子,在这里冤枉好人、陷害无辜。”
话音刚落,忽然一抬头,身边过去一人,腰间挂着一块如脂的白玉佩,在腰间晃里晃荡的。俊生见了,上下一打量,情知是了,过去拱手笑道:“哎呀!贤兄还认得小弟么?”那人吃了一惊道:“你是?”俊生真是会说,满脸笑容道:“哎呀!这真是贵人多忘事,连小弟都不认得了。你再仔细看看。”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不认得!”俊生还说:“哎呀!不必多说,今日在街上碰见了,你我定要吃上一顿再说。来来来!跟我走!”说着,就拽着来人往回走。那人无奈,只好陪着笑脸后面紧紧跟着。
少时,来到了那间茶坊。二人同进里面,找到了青莲,依次坐下。忽然,青莲用手在那人面前一挥,他就昏倒了。用手插住内关,拍了下肩膀,那人就醒了,只是眼中无神,好似痴傻一般。
原来这是个迷魂法,但用了此法,就好似那案板上的肥肉,任凭你摆布。
俊生问道:“这是?”青莲说:“不必问了!快去找来笔墨,记下这桩丑事,写成状子,你也好告状。”俊生哪敢耽误,赶紧去店家那里要来了笔墨,铺在桌上。
青莲问道:“你是哪里人氏?姓谁名谁?来此何干?如何拐卖张氏之妻彩蝶?前因后果,说个明白。”那人好似着了迷一般说道:“小人叫贾六,此地人氏。早年做买卖时结识了两位兄长,一个叫做董林,另一个叫做王大伦。董林本是泗水县人,现在搬到了泰安府做营生。王大伦原来就是泰安府人氏,二人合谋做了个买卖,让我与他们行事。”青莲逼问道:“什么买卖?速速道来!”
贾六道:“先是我那董大哥看上了张家的娘子,一心想要霸占。怎奈人生地不熟,叫来了我跟王大伦商议。经过一番商议,我三人定下了这桩计谋。先是由我编造理由出面骗走张家娘子,来到泗水县后,将她用药迷晕卖到窑子里。过段时间,董林就来花钱赎人,将那小娘子据为己有。此事全在我们掌握之中。”
青莲听了,咬牙问道:“那老鸨子会轻易放人?”
贾六道:“这个容易,她是王大伦的表姐。到时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只说旁边气坏了写字的张相公,手中笔也是哆哆嗦嗦的拿不住。
须臾,把供词写好,又让他画押。
俊生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张口骂道:“畜生!真是畜生!诚是我看错了人,白长了眼,怎么就引狼入室了?!”说不了,坐下懊悔起来。
青莲又一挥手,贾六顺势倒下,趴在桌子上。起身说道:“如今这状子已经有了,权且等着明日告状就是了。此番定让你们夫妻二人团圆。”俊生闻言,过来跪下道:“有道是‘大恩不言谢’。真是不知如何相报。”说完,就要磕头。
慌得青莲赶紧上前掺起来说道:“不必如此!快快起身!”
俊生感激不已,遂拱手问道:“不知此人如何发落?”
青莲道:“找来绳子捆住手脚,待明日一并发落。”俊生听了高兴,赶紧出去买了根粗绳,驷马倒攒蹄地将贾六捆上了。
对门就是酒楼,二人同进去,开了两间上房。一人一间,把那罪人扔在墙根,那人还是昏迷不醒。
一夜无书,次日天亮。
只说到了这第二天中午,忽听得大街之上鸣锣开道,这俊生早就在路旁候着。
只见仪仗队里面,簇拥着一顶官轿,披着黄布,八个人抬着。
青莲站在俊生身旁,推了一把道:“此时不去,更待何时?”俊生这才反应过来,分开众人来到最前面,跪在路中手里捧着那张状纸,口中只喊冤枉。
护卫见了,报明御史大人。御史一听有人拦轿喊冤,着人停住,起身出来,叫人拿来了状子,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
须臾,御史大人说道:“拦轿之人听着:状子我已看过,只是此事我不便管理。按我朝法律,此事应先报与当地县衙审理,我虽是御史,也不好直接审理。”说罢,喊了一声:“泗水县令何在?”县令过来跪下道:“下官在!大人吩咐就是!”这大人刚想把状子递给县令,不成想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御史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若是让他接了,岂不是有辱当朝天子威风么?”
御史听了,寻声看去,原来是位姑娘站了出来。
御史说道:“依法行使,怎么就辱没了天子威风?你且说来听听。”青莲近前跪下道:“大人在上,小女不敢隐瞒。这泗水县令极其手下一干人马都与此案有关。若是将此案交于他们审理,岂不成了一桩冤案?届时,天子威灵何在?您是御史大人,代天巡狩地方,理应体察民意才是。”御史一听,情知此事非同一般,喝退了县令,传来了知府老爷。
知府老爷过来跪下,聆听教诲。御史训道:“知府听着:本大人代天巡狩地方,理应体察民意。今日有人拦轿喊冤,不得不察个明白。不然,万岁驾前少不得参奏章本。”知府畏惧道:“不敢!不敢!怎敢欺心瞒天?定会依法处理、秉公直断。”御史说道:“如此甚好!你我前去县衙大堂审理此案,你做主审,我做陪审,县衙一众人等待命。”知府听了说道:“下官不敢不从!”御史大人又问县令:“你同意么?”县令心里只是害怕,此时听见大人叫他,打了个冷颤道:“下官遵命!下官遵命!”
如此,调转方向,侍卫押着拦轿喊冤之人,都去了县衙大堂。
这真是:人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
少时,都到了大堂,众人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