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包工头儿发了话:每人一百三十五车,谁推完谁下工不论几点。有了定额后小伙子们拼命地推起来,早干完早收工,结果就有人九个小时推完了一百三十五车。
第三天早上包工头儿又发了话,仍旧谁推完谁下工,只不过车数改成了一百五十车。结果是即使干的快的也用了十个小时,因为最后实在是累的推不动了。而干得慢的干了十二个小时,推到最后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一回到住处,五个小伙子胡乱往嘴里塞点东西,乏得倒头就躺下一点儿也不能再动弹。
因为是日工,这样超负荷的工作并不多拿工钱。几个人去找工头儿理论一番,也没起作用。最后咬着牙挺了二十三天,五个人终于将小山似的上千方的土推完了。
等最后一天去结账时,包工头儿和工地儿提前结完账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去找建设方,不是没人理就是不给好气,事实上他们或许是真的不知道包工头儿的去向。三四天后,东升骂了一句他心里最大的诅咒“饿死他一家子”,就再也没有时间耗下去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几个人再去找工地儿干活儿,不论工钱多少只要日结。
几天后还真是找到了答应他们条件的工地儿。一座十层的商业楼需要一年内完工,建筑工地正在广招人马。五个人干了七天后,负责人见几个小伙子能干肯干,为了省事也为了留住他们,就提前给他们发放一周工钱。
东升感动地说工头儿哥工头儿哥,我们哥儿几个晚上可以再加半个班儿。工地负责人说什么工头儿哥,我是施工队苏队长。东升吐吐舌头说队长哥,我们白天绑钢筯网,晚上就可以打混凝土地面,这样黑白交替干进度快。
一周后东升五个人成了“混凝土小组”,不知不觉地东升成了带队伍的刘组长。
发工钱东升平均分自己也不多拿,弟兄几个越干越起劲,就有打工的年轻人不断地加入进来,不到俩月就有了十三四人。刘东升混凝土小组在苏队长口里在办公室的黑板上,自然而然地也变成了“刘东升混凝土队”。从卸水泥沙子石子,到搅拌机搅拌,再到推送混凝土和振动夯实夯平整,东升施工队一条龙全活儿。
迎着日出送走晚霞,这一支铁军每天干十五个小时,一干就是一年。闻着钢筋水泥的气息,一年里他们没有走出过工地的大门一步。美其名曰是在特区深圳,实际上是在“与世隔绝”的“炼狱”。东升和他的小伙伴们,和成千上万从田野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青年们一样,以难言的辛劳和汗水,建设着快速发展的深圳,也营造着自己要改变命运的人生。
东升混凝土队保证了工期,感动了苏队长,竣工时苏队长拿出两千块钱工期进度奖给了东升。东升谢过苏队长,一转身随手全都扔给了身边的弟兄们。
迷人的花花绿绿的钞票在空气中散发开来,似飘着芳香,爹为它累弯了腰娘为它熬白了头。十几个从全国各地的乡村怀揣着梦想来深圳淘金的年轻人,嘻哈着,抢着,追赶着,一起分享着劳累的危险的劳作后喜悦的成果。
东升“一战成名”,人们知道他来自铁佛市,就忽略了他的姓名约定俗成地喊他“小铁佛”。第四年,没有吃过香饽饽的“小铁佛混凝土队”队长刘东升,成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深圳各个建筑工地上争抢的“香饽饽”。
人山人海是当年深圳建筑工地的写照,一个施工队的效益来自人员规模。果不其然,这次回去之后扩充队伍的刘东升,又从“小铁佛”升级为各工地上争抢的“铁工头儿”。
东升回村里找人和立碑,回村里去看四年多不见的师娘师妹。
木滨拿着东升给的二百块钱,买了票。又跑到厕所,趁没人注意时每只鞋里分别塞放了四张二十块钱两张五块钱,余款放在上衣内兜,挤上了南去上海的火车。
上海是爸爸耀庭发迹和同时背祸的地方,木滨心里发誓一定要在那里混出名堂来。为了奶奶,为了爸爸,为了师娘,为了风茹,为了风茹肚里的孩子,为了脱离困境,为了让村里人瞧得起。
“呜”一声长鸣,火车驶离了铁佛城,奔向了他将要打拼两千个日日夜夜的上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