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菱花月,古镜酒醇好作诗。
两个毫无头绪的少年又在菱花月消磨了半天时光。
南鼎邑这家伙身怀重金,嘴上说着要找几个姑娘探讨一下人生情怀,但是到了地方反而缩了手脚,看见花枝招展、笑容嫣然的姑娘们登时红了脸,老鼠见了猫一样,佯装无事,扭头便走。
梁弦见了,脑袋都要笑掉了,咬着酒杯不出声。
几次三番,搞得菱花月的姑娘反而不敢靠近他们,以为这两人有什么问题。
两人坐在桌子边喝着闷酒。
楼上隐隐的琵琶琴声悠悠而起,伴随着不知名的歌女婉转悠扬的歌声。
“郎心如纸鸢,
断线随风去。
愿得上林枝,
为妾萦留住。
……”
梁弦不敢再笑话南鼎邑,生怕他恼羞成怒把酒壶砸在自己脑袋上。
南鼎邑歪着嘴巴,怀里抱着酒壶,眼睛盯在娇声细语、裙裾飞扬的姑娘身上,那些熟客手脚大方、挥金如土,谈笑自如,带着一股子豪气,引得姑娘们争相敬酒、你推我挤。
红色、橘黄的灯笼高高挂起,檐角的风铃在月色中微微摇响。
梁弦把酒杯送进嘴里,忍不住笑道:“别看了,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南鼎邑痴痴的看着,毫不理他,手倒是闲着腾出来抢他的酒杯:“你懂什么?这是理想。”
梁弦也不和他抢,又去摸了个杯子,倒酒进去:“理想?你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操,”南鼎邑看一眼,见他又拿起来杯子,“你能不能别整天喝了?小小年纪,却是个大酒鬼!”
梁弦嘿嘿笑道:“这个东西的滋味儿啊,有些人喝一辈子也喝不明白,但是有些人,只需要一场大醉,就悟了。”
“我呸!说的跟个得道高僧似的。”南鼎邑突然转过头来,一脸疑惑,“你还真别说,你一天到晚喝了这么多,我怎么没见过你醉过?”
梁弦倒酒:“你懂了,当然就不醉啦。”
这时,一只素手出现在桌子上,拿起来一只杯子往里面倒酒,另一只手捋住洁白泛着浅绿的袖子。
“这么说,玄子公子,是真的懂酒之人啦?”露葵突然出现在两人一边,长发垂下,轻声问。洁白的侧脸像是精致的瓷器。
两个人反映各异,都被吓了一跳。
南鼎邑双眼登时瞪大,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梁弦一下子往后一缩,护住胸口。
露葵又好气又好笑,俏脸微红,皱着眉头看梁弦:“我有那么可怕吗?”
梁弦放松了一点,挠着头笑,支支吾吾:“我我我怕你抢我笛子。”
露葵失笑,如水的眸子波光粼粼,低下头去倒酒:“哪里有给你付酒钱的强盗?”
她这句话一说,梁弦登时想起来这姑娘还是自己的债主,手忙脚乱地从衣服里摸索金子要还钱:“对了,露葵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是当时你帮我还的酒钱。”
露葵皱起眉头,柳眉梢翘起来:“怎么?真当我差你这几两金子?”
女孩目光冷冷的,像是两枚闪着阳光的冰块,真的是有点生气了。
梁弦虽然认得的女孩子不少,但是小笛子青梅竹马,段白瑜性情温柔,连红娘任侠之人,李之眠却是因为以前的经历把少年引为同类,而且只见过一面,他实在是拿捏不住一般女孩的性情,登时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
南鼎邑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刚想要开口劝一下,但是露葵两道冰冷的目光扫过去,瞬间让他憋了回去。
露葵冷冷地说:“把你的金子收起来。”
梁弦把金子揣起来。
露葵继续道:“坐好。”
梁弦向前挪挪,双手放在膝上,垂着脑袋。
露葵把酒倒完,正好三杯,她把一杯留在面前,一杯推给梁弦,一杯推给南鼎邑。
南鼎邑赶紧捧着露葵姑娘亲手倒的酒,眉开眼笑。
梁弦看着酒杯里自己摇晃的倒影,等着露葵说话。
露葵俏脸寒意稍解,举起杯子:“你既然说自己是真正懂酒之人,自然知道,酒中人情最难偿。”
梁弦看见杯子里的人愁眉苦脸:你是债主,你说是就是。
一盏橘黄色的灯在几人头顶上,柔柔的光落下来,随着一股微风轻轻摇晃。
这个时候,菱花月的酒楼上忽然一阵喧闹,一个华丽衣装、妆容艳红如牡丹的女子从楼深处走出来,身边簇拥着几个手执丝扇的女孩。盛装女子微笑着,从楼下迎过来一个中年黑髯男人。
男人身穿藏青便服,但是眼神如炬、步伐雄阔,俨然是气度非凡。
周围的酒客纷纷投去目光,掀起一阵阵低声私语。
“哈哈哈哈,霏娘,好久不见啊!……”
藏青男子发出一阵朗笑,搂着艳丽的霏娘细软的腰身。霏娘一副娇羞的姿态,半迎半拒地倚靠在男子怀中。
“看见了吗?”露葵轻声说,举起酒杯朝着霏娘示意,一饮而尽。
两个女人绵里藏针的眼神交锋火花迸射,把两个少年看得浑身一寒。
南鼎邑来者不拒,对着这个牡丹花般的女子细细品味,这腰肢、这脸蛋、这衣装……啧啧。
露葵瞥他一眼:“别看了,小心眼睛没了。”
南鼎邑一个激灵,赶紧缓过神来,朝着露葵谄笑。
露葵姑娘把酒杯放下:“你们知道这人是谁吗?”
梁弦茫然,这个霏娘气度艳丽,被群妓簇拥,又和露葵姑娘有一番恩怨竞争,想必是菱花月的红牌,倒是这个男人虽着便装,但是身上的气势却不是一般人有的。
她也不等两人说话:“洛阳城中,一手遮天。江湖龙蛇,尽拜神机!”
“神机府!”南鼎邑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