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青槐拂地垂,
佳气红尘暗天起。
汉代金吾千骑来,
翡翠屠苏鹦鹉杯。
……”
繁弦急管,琴声悠悠,一个清丽婉转的女子声音动人心弦,一拍一拍,好像在倾诉。
红纱飘飘,珠帘卷起。
洛阳名楼“菱花月”,莺莺燕燕,燕瘦环肥的女子伴着一个个衣冠华贵的客人静静倾听,沉醉其中——露葵姑娘自谱的《长安古意》曾经得到城内大师称赞,却向来只在心情好的时候会弹,如此佳曲可不是谁想听就听的。
最近一年来,露葵姑娘这才是第二次拿出这首得意之作——上一次还是朱雀监总兵大人途经洛阳,整个洛阳城的江湖世家、为政家族在菱花月宴请总兵大人,和露葵姑娘相谈甚欢。
露葵姑娘一时兴起,弹起《长安古意》,引得总兵大人拊掌大赞,直言听得此曲是他来洛阳最大的收获。
只是不知道今晚露葵姑娘又是为何心情大好,竟然在一众“俗人”面前弹起来这首曲子?
众人在乐曲中漂浮,看着帘子后面那个低头弹琴的雅服女子,被她的侧脸惊艳。
“独有南山桂花发,
飞来飞去袭人裾。”
露葵一手勾弦,唱完最后一句。
余音袅袅,众人沉浸在曲中没有意识到结束,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掌声如雨。
女子带着淡淡的笑意,朝一个角落一看,向众人福了一礼。
……
那个角落里坐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发茬短短的,低垂着眼帘喝酒。
另一个则是二十岁左右,眸子闪亮,满脸兴奋,鼓着掌大声叫好,他看见露葵姑娘那一眼,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撞撞身边的少年,低声说:“玄子,哇塞,露葵姑娘刚才看我了看我了!……小爷我今天晚上是不是要被翻牌子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他喃喃地说,一副娇羞的模样。
化名为“玄子”的梁弦勾起一个微笑,懒懒地说:“听起来你倒是像接客的那个。”
明眸少年爆了句粗口,推了梁弦一下,旋即继续满脸花痴:“不过要是能和露葵姑娘亲近一晚上,我就算是出卖肉体也不是不可以……”
梁弦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喘气。
“你笑什么?”
梁弦看着面前少年愤怒的脸,挥了挥手:“哈哈哈,鼎邑哥,人家露葵姑娘一个眼神就能把你魂儿给勾走了……你要是卖的话是不是得倒贴钱啊?”
南鼎邑剑眉竖起来:“我!乐!意!”
梁弦笑完:“别生气别生气!要是闹起来,我们被赶出去就不好了,毕竟我们能进菱花月,靠的都是石家的面子……”
他这句话提醒了南鼎邑,他俩穷鬼可没钱进这么高大上的地方,二人能在这里听露葵姑娘唱曲儿,花的都是石家担保的子儿——就算你能倒贴上露葵姑娘,你小子也没钱啊!
南鼎邑一下子被点醒了,懊丧垂头:“妈的!”他拎起酒壶往嘴里灌,却觉得没什么滋味儿。
他反省了一会儿:“你说……露葵姑娘看我,是不是灵魂上相恋的那种……不要钱的那种,完了还要和我私奔……”
梁弦看他魂飞出窍的模样,点头道:“露葵姑娘肯定不缺钱,虽在娼家,地位却不低,如果真的相恋,必然是灵魂的那种,所以说——”
南鼎邑眼睛里燃起光来。
“所以说——他肯定是觉得你这具皮囊太丑了,忍不住多看几眼。”
梁弦说完,咂咂嘴。
南鼎邑眼里的光被掐灭了,嘟囔着:“说的你很好看一样……”
他盯着梁弦看了半天,忽然又骂道:“妈的。”
这小子虽然头发短,但是确实比自己帅不少。
他低头喝着闷酒。
这个时候,一个身影走到两人桌前,轻笑着:“所以说,你愿意把那杆笛子卖给我吗?”
声音清脆好听,方才还在所有人耳边响彻。
南鼎邑愕然抬头看,只见一身青白、淡粉色装束的露葵姑娘站在桌子前,如水的眼睛看着他。
南鼎邑脸色变了,嘴唇哆嗦起来:“露露露露露……葵姑娘!”
露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明显被他的口齿不清吓到了,但是她还是亭亭站立,行了一礼:“这位公子好。”
南鼎邑顿时双眼迷离,嘴里念叨着“好好好……”,神游天外,显然是在发花痴。
梁弦无奈地瞅了他一眼,又看看露葵姑娘,这个荷花般含着笑意的女孩:“不卖。”
露葵也不气馁,她乌黑的长发上别了一支翠玉钗,通明灯火下莹莹发光,她笑意盈盈:“公子不再考虑一下吗?只有这样的歌曲才配得上这样的笛子,不是吗?”
“是啊,”梁弦低头喝了口酒,也不看女孩,像是在回忆些什么,“笛子那么好,曲儿也不错,所以……”
南鼎邑听见两人谈话,赶紧清醒过来,憨憨笑:“所以卖卖卖!露葵姑娘说卖就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