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只手攥住梁弦手腕,好似钢筋铁骨,直把小和尚抓得生疼。
梁弦只觉得莫名其妙,全然没有想到下方一众高手对峙如许时间,已经上演了一次螳螂捕蝉的情节,竟然还有一只大胆的黄雀敛着翅膀,屏住呼吸,把全身的羽毛藏在大佛的后面。
不远处,佛掌冲向白面小鬼,显然在这个自称是救援者的人眼里,这个白面小鬼最是棘手,故而对他多用了几分力。
这厢那黑衣来客抓起法知和梁弦两人就欲腾空跃起。
不想那边白面小鬼对迎面而来的佛掌视若无睹。
这佛掌岂是表面上如此简单?
来人眼见了白面小鬼的身法,自然有自信克制此人上天遁地、神出鬼没的速度。
这佛掌深藏暗劲,连周围的猎猎之风也别有玄机。
被内力催动的暗劲在风中、佛掌中形成无数旋转不休的小漩涡,捕捉着周围的一切活物。
就像是蛛网。
只要白面小鬼一个不慎,妄图以单纯的速度从佛掌上借力腾开,就会变成精心编织的蛛网上的猎物。
一个人失去了速度,面对疾驰的佛掌,唯一的下场就是变成肉泥!
但白面小鬼不逼不闪,带着特有的蔑视姿态,看着迎面而来的佛掌。
他戏服长袖一挥,宛如挥开青云,带起巨大的风力。
一股别样的风灌注进佛掌的周围!
于是最初那些构成蛛网的一切旋涡都被这一股圆形的风力搅乱了、冲碎了、吸收了,成了这磅礴的力量的一部分,围着佛掌自身旋转。
一瞬间佛掌所有的力量都变得温驯。
于是那佛掌刹那间停止在白面小鬼的手掌前,仿佛在接受他的抚摸。
梁弦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紧。
那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招竟然被他如此轻松化解。
下一刻,佛掌轰然落地。
白面小鬼的身形一阵模糊。
再闪。
再再闪。
越来越近!
小鬼飞快朝着不明来客冲来!
……
与此同时。
最是凌厉的食指朝着姚师都冲过去。
好像佛性一点。
要点化众生。
点化愚昧。
姚师都鹰目眯起。
他放开手中的刀柄。
他不善使刀,却是个用剑的天才,得号“晚霜剑”。
他此前没有出剑。
不是没有带剑。
一个剑客,怎么可能不把武器带在身上呢?
是没有必要。
用剑者必然善于养剑,他不出剑,就是要养剑。
现在不同了。
他的对手是佛。
于是他出剑!
那三尺秋水就在他的背后,贴着脊椎,藏在朱袍之下。
那是无尽萧瑟的秋霜,又是面目狰狞的青龙,弓起庞大的身体,积蓄力量。
那漆黑的剑柄落在他的手上。
然后闪电般的剑光带起无声的惊雷。
雷一定有声音吗?
不,雷是一种气势、一种震慑。
于是那道清光迎着疾驰的食指,把大佛泥塑的骨骸和肌肉劈成两半!
食指在寂静中分离,失去了灵性佛性。
变成了泥块儿。
然后姚师都虚拖着长剑,奔跑!
快!——他好像和他的剑一样,也变成了一道闪电。
冲着大佛前的三个人。
……
黑衣人紧攥着两个和尚的手,蒙着面露出的眼睛爆出一道精光。
他爆喝:“走!”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错估了殿中两人的实力,又是在一瞬间妄图以一敌众。
于是白面小鬼抓住了法知和尚的另一只手。
此人是这个大殿中最重要的人!
如果被朱雀监带走未必不能寻其踪迹。
但是如果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带走,天下之大,如何再去寻找?
黑衣人一时之间不得走脱。
这时,一道寒光劈下,朝着他抓着法知的手臂。
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当剩下的恶鬼还在抵挡佛指,这边一番争斗已经结束。
黑衣人拉着梁弦急退,沿着大佛腾空而起,一瞬间越过殿墙,跃进外面的山林中。
梁弦猛然意识到自己突然置身于大佛的头顶上,在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中,他俯视着大殿中的众人,法知和尚正站在大佛下。
小和尚大喊道:“师父!——”
但是下一瞬那被罗汉看守的多舛的地方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随着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和颠簸。
……
黑衣人一退走,清光再闪。
白面小鬼毫不迟疑地缩手,躲开姚师都的晚霜剑。
他脚尖一点,后退数丈。
姚师都站在法知身前,长剑指地,冷冷看着他。
白面小鬼在面具下歪头一笑,转身朝着刚把佛指解决的三个有几分狼狈的恶鬼走去,他长袖一挥:“看来今日是不成了。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他缓步走到一尊罗汉下面,腾空而起,在罗汉身上几个借力,消失了踪迹。
余下三鬼也耸耸肩,黑面阎罗冲着姚师都挑衅地露出一个嘴角,朱面饕餮笑声铃铃,三人跟着他的步伐而去。
在铃铃的笑声中,一个悠长清朗的声音传来,愈来愈远:
“入不言兮出不辞,
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
……
……
姚师都目送四人离开,倒提长剑。
一阵急促如雨的脚步声中,持刀的朱雀卫们冲进大殿,看着满地狼藉的佛像和地面,一阵惊愕。
“大人!您没事吧?”曾元满头大汗,走过来问。
他们听到巨响之后就匆忙赶来。
姚师都把长剑插回背后的鞘里,几乎让人看不出来那里藏了一把凶器:“无妨。”
曾元指指地面:“不知这是……?”
姚师都道:“盯着那东西的……不只我们一伙人。方才大意了,两伙人藏在殿中,突然出手差点坏了我们的事。——小和尚被一个黑衣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