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如她做宫女时,给时采女端茶,时采女抿唇,有些不适应道:“你如今位份比我高,这些不必再做了,别人看到要笑话你的。”
她就听旁人说过好几次,都是嘲讽阿泱婢女出身,一朝得势还改不了当丫鬟的习惯,明里暗里言语中都是嘲意。
阿泱却毫不在意,撑着下巴笑看她:“她们自笑她们的,同我们何干?先前你也不曾把我当宫女使唤,如今我也不会把你当旁人,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帮你倒茶却是我乐意的,换了旁人,跪着求我还不乐意呢。”
时采女说不过她,很是泄气一般瞅她:“偏你歪理多,我说不过你,一切都随你吧。”
视线一偏,正巧看到李行珩二人自假山走出,面上含了几分欣喜:“陛下!”
阿泱目光一淡,起身扶了她一把,二人一道上前行礼。
李行珩一出假山就听到女子声音,眼看二人就要到眼前,脑中关于二人的记忆却好似丢失了一般,秦瑞之见他眼底茫然,压下心中好笑低声提醒道:“陛下,前头是时采女,后一个是当日救驾获封御女的卢氏。”
李行珩免了二人行礼,瞧见亭内摆的糕点茶盅,问道:“你二人倒赶巧,上这儿品茶来了。”
阿泱笑道:“天儿一热,阿烟就不大爱走动,今日有风,嫔妾就央着她到这儿来坐会儿,估摸着这儿人少,不想同陛下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行珩对她的的记忆才算回来了些。
那日,他刚走过假山就听一声“陛下当心!”,一宫女自假山内冲出来,手中还紧握着长剑,剑的另一端握在一侍卫手中,侍卫眼眸紧闭,面上被撒了一把朱砂,一身气势都被朱砂给毁了。
据宫女说,她本是去殿中省为自家小主取点作画的朱砂,抄小道走就发现那侍卫藏在这里,刚巧李行珩马上要到了,才大着胆子趁其不备将朱砂撒了上去,没想到是自不量力。
她镇定的语气让李行珩有些印象,这说了几句话才记起。
李行珩看了一眼四周,小小的荷花池边风景甚美,坐在小小的八角亭内观赏,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时采女扬起笑脸道:“阿泱做的梅花糕可好吃了,陛下可要尝上一尝?”
她目露期待,很是天真讨喜的模样,李行珩点头:“也可。”
青花绘兰的小碟内整整齐齐摆了五块小巧精致的糕点,糕上隐隐透出点点梅红花屑,香气逼人。
阿泱用银刀切下一小块,秦瑞之先尝了,才递到李行珩眼前。
李行珩用银筷夹了一块送入空中,咀嚼了两口,点头称赞道:“入口即化,香而不腻,你的手很巧。”
阿泱笑着沏了杯茶:“阿烟小时嘴挑,不肯吃饭还委屈自个儿吃不饱,嫔妾这才去学了厨艺。”
时采女脸都红了,瞪她:“阿泱!”
李行珩看二人嬉笑,“你们打小就认识?”
时采女眸中有一丝慌乱,偏过头去,阿泱笑回:“阿烟母亲同嫔妾的母亲关系好,小时候我二人几乎都待在一块儿。”
李行珩点点头,亭中一时安静下来。
时采女看看李行珩又看看阿泱,眼中流露出几分沮丧,阿泱太好看了,自己站在她身边就是个小丫鬟,陛下怎么会看到她呢?
李行珩却谁也没看,坐了一会儿道:“朕还有事,你们慢慢看吧。”
阿泱笑着福身:“恭送陛下。”
待他走远了,阿泱视线落在时采女身上,轻笑一声:“阿烟,看到陛下,便把陆信给忘了么。”
时采女身形一滞,眼眶里霎时便盈满了泪花:“阿泱,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泱抬手拂去她的泪,面上神情依旧温和:“瞧你,一言不合就哭,跟个孩子似的。忘了也好,本没什么可留恋的。”
时采女一把拍开她的手,压着哭意吼她:“你一贯都是这样!先来招我,又假意哄人!成日里阴晴不定,我是你的玩物么!”
阿泱被她这般对待,面上也不见恼意,漂亮的眼里俱是柔软:“阿烟,你这话却是在戳我的心了,从儿时起,我何曾真的欺负过你?你想要的,我不都捧到了你面前?为了个臭男人,你倒是几番怪罪于我。”
时采女低声抽泣着,视线落在远方,既不看她也不接她的话。
阿泱苦恼般叹了口气:“你呀,我不过问了一句,就叫你扯出这许多,往后我再不提了,成么?”
她伸手搭在时采女肩上,时采女扭身避开她的手,偏头冷笑,分明是带了怒气的,却因面上泪痕多了几分怯弱:“我便是这般心眼小儿,爱斤斤计较,嫌我烦便直说,往后我离你远远的便是了,何苦时时来刺我!”
阿泱眸中温度冷了下去,定定看着她,时采女莫名地不敢开口了。
“阿烟,该回去了,你身子还是太弱了些,才刚吹了会儿风,就开始胡言乱语了。我送你回去。”阿泱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拉了起来,时采女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被她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