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显得很紧张的样子,像生怕被吴文华发现什么似的,把袜子送到吴文华眼前,又主动降了价,手势也改成大拇指和小指,露出很为难的表情说:“相逢即是缘分,这样吧,我再让点利,六毛总可以了吧!这真的是最低了。”
吴文华被他这连续两次降价给惊醒了,他跟着陈老虎卖猪肉时,可从没来没有主动降价过,猜出了其中的蹊跷,估计六毛也贵了。
于是他张开右手,斩钉截铁地说:“五毛卖不卖?”
那人做出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口气说:“那行,咱们不打不相识,就按你说的,五毛。”
价钱虽然议定,可是当吴文华摸向口袋时,发现自己今天没带钱。
平时都很少带钱的他,下田地干活,哪会想到要用钱,当然更没有带钱的理由。
那人见状忙说:“老板家住哪儿?我跟你一起去拿也行。”
吴文华觉得他服务贴心,指向老街说:“就在南街头。”
“我正巧也要往那边走,咱们一起吧!”那人建议道。
吴文华于是领着那人过了木桥,等他牵来牛,扛上犁之后,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地朝老街走去。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卖货郎担还挺有学问的。
譬方说,现在很多人家现金少,他就允许以物易物,比如大豆、大米这种易于保存的农产品。
而这种农民家里有的东西,他们都会多给一些,若是再把这些大豆大米去卖钱,算下来,比付现金还更划算。
还有很多别的技巧,听得吴文华一愣一愣的。
那人又说起他经历过的许多村庄,讲起那里的人情世故,新闻趣事,又听得吴文华心生向往。
可是当吴文华不经意地问起进货渠道时,那人就立即收紧了嘴,转而大吐苦水说:“这行当不赚钱,不是因为不想种田,才不愿意干这个呢。
你想想这风吹日晒的,多辛苦,若是下了雨,还得躲人家屋檐下,生意自然做不成。
更要紧的是,时不时会受人冷嘲热讽,回了家,也被人瞧不起,被说成不务正业。”
吴文华听着觉得颇有些道理,却又很是不理解,疑惑地问:“既然这么多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干这行?”
“不是说了吗?”那人苦脸道,“不想种田。”
“那你的田地都荒芜了?”
“那倒没有,是租给别人种了,一年给我多少米算作租金。”
“你那里也是山多田少?”
“可不是吗?所以不怕租不出去,好几家人都抢着租。”
“哦,这样啊,那你们那边挑货郎担的多么?”
“不多,不多。”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来到吴文华家门口,吴文华进屋去拿出五毛钱来,付给那人时,有想结交他的意思,便主动递了根红梅烟,问道:“大哥你贵姓?”
“姓虞,虞美人的虞。”那人就着吴文华化燃的火柴点燃了香烟,对吴文华陡增了些许亲近感。
“虞……”吴文华想知道他的全名,声音故意拉长。
“虞阿顺,以后叫我阿顺哥就行。”那人爽快地说。
“好,阿顺哥,要不进屋喝杯茶?”吴文华试图进一步拉近两人的关系。
“不了,来日方长,江湖再见。”虞阿顺摆摆手说,他吸完烟后,就挑着货郎担消失在老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