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说,吴文国并不是在广州这样的大城市打工,而是抵达广州火车站之后,再坐汽车转到顺德,又坐了一趟三轮车转到一个叫做竖江的镇上。
竖江镇密布着大大小小上百家家具厂,已经聚集了不少工人,吴文国从木工学徒做起。
而出发之前,刘国庆吹牛的工资待遇自然也无法兑现,别说一年两三千了,就是一年一千也不用惦记了。
目前吴文国只能领到每个月五十块钱的的工资,恐怕没有余钱寄回家里,让张翠红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吴文国还说到一点,广东气候温热些,在那边白天只需要穿件长袖,晚上搭件薄外套就足够了。
吴文华手拿着信,畅想着那个竖江镇,他莫名地生出些命运巧合之感。
横河、竖江,一横一竖、大江大河,波浪奔流,人生无限。
余竹香也很好奇信中写了什么,就向吴文华讨要信来看。
这时候没什么隐私概念,吴文华顺手交给了余竹香。
余竹香也细细读了一遍,而她看到的信息却与吴文华的完全不同。
显示在她眼中的字眼,浮现在她脑中的景象,潜入她心中的梦想,都表现了她独特的思想,和文艺的气质。
吴文国的信中说,广州火车站特别大,站前的广场也特别大,到处是人山人海,稍微不留意,就容易跟丢,方向也就丢了。
五星红旗在一栋四层高的楼顶上飘扬,上面矗立着“广州站”三个大字,在这三个大字下面,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长方形钟,这是他见过最大的钟了。
这里的一切都很大,马路很宽,这里的人穿着都很时髦,很多衣服帽子都没见过,他也说不上来叫什么。
他看见许多电影明星的画报,他们都很漂亮,女人尤其美……
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是乡巴佬,什么是城里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余竹香读完信后,像当初在学堂时候的模样,把信贴在胸前,眼神露出美好的畅想,
她心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去广州呢?我也要穿上时髦的衣裳,走在大街小巷上,做一个美丽的女人。”
她的美好构想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敲碎,只听张翠红喘着粗气说:“阿华,忘记叫你读信给我听了。”
吴文华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从余竹香那里索回了信,指着信中的字一个个念过去,但是他僻重就轻,只把大概说了一遍。
张翠红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她连晒盘大的汉字都不认识,但是对那些个阿拉伯数字却是认识的。
她指着信上的“50”问:“这是什么意思?”
吴文华先是愣了一愣,灵机一动,撒谎道:“哦,这是说在那边一个月得开销50块钱。”
“这么多啊!”张翠红不免感到惊讶,省吃俭用的话,这五十块钱能让她们家用上半年了。
吴文华有模有样地解释道:“在外面,花钱的地方肯定多,难免的。”
张翠红神色暗淡地自责道:“那当初他带去的钱少了,哎,都怨我,头发长见识短。”
吴文华又改作劝解道:“二嫂莫要自责,二哥肯定会想办法的,他口袋里没钱,可以先找老板借一点,到时候再用工资还回去就是。”
“那就好,”张翠红愁眉稍展,又激动地问,“你二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家?要挨到过年吗?
问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张翠红的眼神里流露出复杂而矛盾的情绪,自打结婚以来,这还是他们两口子最长的一次离别。
吴文华把信折好,塞回信封,一边说:“信中没说这个,这不是刚去吗?哪会提什么时候回家?”
“说的是,”张翠红戚然道,“这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天天吵架,巴不得分开,没想到,一分开这么远,又很有些放不下。”
“呵呵……”吴文华笑着安慰道,“过一阵子就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