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走过来传话道:“阿妈让你们俩都进去。”
“我们俩?”吴文华表示讶异,刚才母亲分明只传唤了二哥吴文国一人。
“嗯,”白玲推测道,“阿妈肯定有她的用意的,你们俩快点进去。”
吴文国和吴文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挪动脚步,跟着白玲走进了吴老太的卧室。
吴老太的卧室不大,摆下一张旧床之外,差不多也只容得下三个人站着了。
窗户朝西,早晨本就不多的光线被他们遮挡了大部,使得房间显得很暗。
吴老太坐在床边,轻轻咳嗽了几下,吃力地说:“我叫你们过来,是有后事交代,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后事?”吴文华本能地反应道,“阿妈你……”
“别一惊一乍的,”吴老太打断道,“我的身子你们也是清楚的,正巧老二要出门,我就不拖了。”
“阿妈,都怪儿子不孝!”吴文国低头自责道。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一大早就和自家女人打起架来,不怕传出去丢人吗?我还想体体面面地去地下见你爸呢。”吴老太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
吴文国头埋得更深了,喃喃回道:“母亲教训的是。”
吴老太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转头看着包裹好的三个手帕,喘着粗气说:“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点体己,你们看怎么分吧!”
说完她又剧烈的咳嗽了几下。
三人都不说话,在这种事情上,谁都不好先开口,谁先开口都能落得口实。
吴老太用手捂着嘴,轻轻笑道:“呵呵,你们这时都变机灵了,你们不好开口就由我来说。”
她接着用沧桑的口气说:“你们阿爸在的时候,就把家底败得差不多了,后来咱家遭过什么罪,你们也都清楚,能留下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指着三个包好的手帕依次介绍道:“一包是两个金戒指和一对金耳环,一包是一对玉手镯,还有一包是现金。你们掂量着拿吧。”
“阿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几个小辈还盼着你长命百岁。”白玲劝慰道。
“小玲啊,我知道你嘴甜,但是这时候就是灌蜜给我喝,我也吃不出味道了,房子已经分好了,剩下该说的话就都说开吧。”
吴老太开门见山地说,话音苍凉,就像她这辈子经历过的沧桑巨变。
“阿妈,你身子骨还算硬朗,干嘛这么急,二哥只是准备出身打工,他年底还要回家过年的。”吴文华苦涩地说。
“就是因为他要走,我怕等不到他回来,所以才提前说的。”吴老太道出了缘由。
吴文国这时更觉罪孽深重,中国自古讲究孝道,母亲这么说,不是明里暗里在责怪他不孝吗?一时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吴文华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什么意思,就今天分了吧!”吴老太坚持道。
白玲向吴文华和吴文国齐抛去了一个颜色,好像在说:“大哥不在,你们两个男人得站出来说话。”
吴文华也望了望吴文国,见他头埋得很深,显然不想先开口,只好估摸着说:“阿妈,要不咱们再等等,等过了今年,明年再说,行吗?”
“哼哼,还明年,我看我活不过今天。”吴老太硬着气、掷地有声地说。
这话又仿佛是针对吴文国说的,吴文国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着脸说:“儿子不孝,让阿妈受惊了。”
见二哥下跪,吴文华自然没有再站着的理,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木板被他们这两震,唱出古老的歌谣,就好像吴祖清初来横河镇时的两声哟呵。
只可惜时过境迁,吴家的第三代竟然都败落成地地道道的农民。
吴老太心里明白,除了老大算个精明人,有可能重振家业,眼前的这两个儿子,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白玲也跪了下来,她簌簌地哭着说:“阿妈,中哥不在,我做不了主啊!”
这话虽然是哭着说的,但是表明了态度,吴老太是个明白人,她摆摆手说:“那就由你代他做主。”
哪知吴文国突然发话道:“我要现金。”
他迅速地说出,又迅速地收嘴,吴文华深叹口气,看来又要让母亲寒心了。
他想起当初分家时,母亲就为此哭了很久,一直叫唤着父亲的名字,真不知这回母亲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