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慎再次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费力的撑起身子打量着四周,发现此刻他正躺在一个大帐幕中,身上盖着一张熊皮披风,厚重的毛皮甚是温暖。
“你醒了啊,太好了。”就在萧慎四处打量的时候,一个灵巧的白色身影闪入帐幕内,那是个清秀的少女,洁白的皮肤如晶莹的白玉,大大的眼眸像是天上闪烁的繁星,长长地如瀑布般的黑发被紫色的貂皮的发带束起来,几个白玉的铃铛系在发带上叮当作响,而那少女银铃般的声音甚是耳熟,正是萧慎昏倒前听到的那个声音。“你不要乱动,手臂的伤还要再休养一阵子的。”
“这里是?我十三弟呢?”萧慎看着那少女不确定的问道,他只记得和赵似一同滚下山坡,掉在一个温泉池子里,当时自己晕倒前也听到过这少女的声音,只是说的却是听不懂的语言。
“这里是白头山女真人的营帐,前天阿浑①(女真语,意思为兄长)带着我去打猎,碰到你和你兄弟受伤,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你的兄弟现在在另一个帐子里养伤,阿莎②(女真语,意思为嫂子)在照顾他。我叫淑伊尔哈,用你们汉人的话就是莲花的意思,我还有个汉文名字,叫完颜清,是我玛法③(女真语,意思为祖父)给我取的,他是我们女真族的大长老,是最有学识的人,我的汉语就是他教的。”那少女拿出药膏棉布边轻轻地为萧慎换药边叽叽喳喳的说着。
“莲花?我觉得你更应该叫雪莲花。”萧慎半开玩笑的玩笑的说道,那少女听罢脸颊一红,手上力道不自觉的加重,疼得萧慎轻哼了一声。
“我才不要叫那种白菜一样的花的名字,你就叫我完颜清吧。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来白头山做什么?这里经常有熊和雪狼出没的,山腰的小木屋那里都是黑熊和雪狼的尸体,还有人的,它们是你和你的兄弟杀死的吗?”完颜清好奇的问道,那日她发现萧慎二人后便去喊阿浑来帮忙,在山坡上看到了她至今都不敢相信的一幕,四头黑熊和一个狼群的尸体让她对杀死它们的人感到好奇。
“我叫萧慎,是契丹人,你不用怕,我是从上京逃出来的,不是来征讨女真族的。”完颜清听闻萧慎是辽人吓得身子一颤,萧慎见状赶忙解释,“我十三弟是汉人,近日家中有人患病,需要百钱重生有百须的人参做药引,我们两个听一位老郎中说曾在白头山见过此参,便来寻找,昨夜在半山腰的小屋歇息,不料遇上黑熊和雪狼的连番追击,幸得姑娘相救,在下感激万分。”
“阿清,巴图鲁醒了吗?”就在二人谈论的时候,帐帘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腰围狼皮的青年,那青年看起来和萧慎年岁相当,长相较之俊逸的萧慎也不遑多让,与完颜清有五六分相似,他的皮肤雪一样白,鼻子高挺着,尤其是那一双狭长而邪魅的眼睛,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好像在紧紧地盯着你,却又并不令人厌恶。
“巴图鲁?”萧慎不解的看着完颜清,“就是英雄的意思,阿浑昨天发现雪地里的一头母熊双眼被一箭贯穿,射箭之人箭法高超,而在场的人中只有你带着弓,他们敬佩你的勇气和力量所以称呼你为巴图鲁,目前在我们族里,只有阿玛和斡啜阿浑能独自杀死一头准备过冬的成年母熊。呐,他就是我斡啜阿浑。”完颜清指着刚进来的青年对萧慎说道。
“阿清,玛法有事找你,就在他的大帐里,你快去吧。”斡啜对着完颜清说道。“哦,知道了,萧大哥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去就来。”完颜清应了一声便出了帐幕。
“你是契丹人?为何来我白头山?”见妹妹出了帐幕,斡啜的脸上没了刚刚的和颜悦色,而是冷冽的盘问。
“不错,我来是为了寻一只百钱重生有百须的人参,并无意对你们女真部族不利。”萧慎知道近年来大辽对待女真人甚是苛刻,每年要求女真人进献的贡品不计其数。一个偌大的女真部落常常会因为少进献一只海东青而被围剿,所以对斡啜的盘问和顾忌萧慎很理解。
“但愿你说的是真话,我也不妨告诉你,最近玛法准备为阿清招亲,我们都很中意塔撒部落首领的依诺④(女真语,意思为外甥)阿木青,如果成功的话,我们两个部落便可合而为一,到时候你们就算再来围剿,我们也是不怕的。”斡啜略带威吓的说道,说完便转身出了帐幕。
萧慎虽然刚认识完颜清,但这时听闻她要嫁人,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没来由的,说不出的难受,就这样呆呆的一个人坐在帐幕中,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下午申时左右,完颜清回到帐幕中,手中端着热腾腾的参汤和烤的金黄酥脆的熊掌。“萧大哥,你也饿了一天了吧,我也真笨,被玛法叫去,竟忘了吩咐人给你送饭菜。这熊掌是我刚刚烤的,就是昨晚你杀的那只母熊的,准备过冬的熊掌肉肥厚,我还用了蜂蜜和松子油,特别香甜,你快尝尝。”完颜清嘴上虽说的轻快,但萧慎却看得出,她心中并不愉快,或许是对招亲的事并不满意。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完颜清不愿意嫁给那个什么阿木青,萧慎憋了一下午的烦闷忽然统统都不见了。
“恩,真好吃,和楚燕那丫头的手艺不相上下啊。”萧慎心中没了烦闷,自是胃口大开,用没受伤的右手抓起熊掌张口便吃。
“楚燕是谁?”完颜清听萧慎将自己和别人比较,满脸的不情愿。
“她是大辽的小公主,是我青梅竹马一同学武的师妹,”萧慎说着,却看见完颜清皱着小脸满是不喜,连忙改口道:“不过大辽皇帝想将她许给我,我没干,就从上京逃出来了。”
完颜清这才露出笑容,笑嗔道:“你逃不逃婚与我有什么关系。”
“清儿,呃,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萧慎见完颜清真心的笑了,便小心的问道。
“烦心事是有,不过你解决不了。对了,你兄弟醒了,我带你去看看他啊。”完颜清似乎不想让萧慎知道她心中所想,便将话题岔开了,萧慎一听赵似醒了,心中分外欣喜,便也不多问。
完颜清拉起萧慎的手出了帐幕,这是萧慎第一次到女真部落,只见方圆几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帐幕,帐幕外不时冒起青烟,还有淡淡的火光伴着落日的余晖,正是勤劳的女真妇女们在准备食物。赵似此刻正在斡啜的帐幕中休息,由斡啜的妻子兀娜拉照顾着。完颜清和萧慎手拉着手在一座座帐幕间穿梭,完颜清时不时的停下来和帐幕门口的老人孩子们打招呼,人们也对这个精灵一样的少女回以热情的微笑,还有好些小孩子跟在二人身后叽叽喳喳的说着萧慎听不懂的女真语,之后就见完颜清笑着从貂皮的小口袋里拿出大把的松子榛子递给那些孩子们,孩子们得了零嘴一个个都欢笑着跑开,整个部落一派祥和融洽的景色。
“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啊。”萧慎冲着完颜清问道,这时的夕阳照在她的脸上,给原来雪白的肤色带来一抹暖人心脾的红晕,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