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抬门板的壮汉估计都是孩子同宗的叔叔哥哥们,听见这话,个个都耷拉着头,默默流泪。
孩子从树上摔下来当时就没气了,他们抱着一线希望来求医,就是想着能有奇迹,可谁料还是没有任何转机。
他们蹲下身子,慢慢把白单给孩子盖上,又去扶万盛粮行的掌柜的,“大哥,咱回去吧。”
本来就死了的人,怎能赖在这里不走?
万盛粮行的掌柜的张着嘴哭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被人扶起来,跟提线木偶一般看着白单下的孩子,嘴里直发出嗬嗬的声音。
这凄惨的一幕看得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人生最惨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这中年男人还没有白发苍苍,就已经眼睁睁看着幼子夭折,心里的苦,岂非常人能感受得到的?
顾蕊不想在安乐坊这里抢风头,当时老王头诊断时,她挤在人群也偷看了几眼。这会子见那几个壮汉抬着门板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就悄没声地跟上去。
待那几个人走出几丈远,顾蕊方才出声叫住他们,“几位大哥……”
有人听见,回头看了她一眼,见是一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豆芽少年,就没理会。
这么一个乞丐似的少年郎乞讨也不找个地方。
顾蕊见没人理会,忙紧走几步上前,指着门板上的孩子道,“这孩子还有救。”
几个抬门板的壮汉都觉得这少年郎怕是穷疯了,讹人讹到他们头上了,找抽呢。
“给我滚!”后头一个壮实的年轻人回头喝了一声,就伸手去推顾蕊,“眼瞎了?”
顾蕊被他给激怒了,按说这事儿该他们求着她来着,如今她好心主动医治,他们倒不领情了,真是牵着不走打倒退,忘了怎么苦求安乐坊的大夫了吧?
她冷冷一笑,拂袖而去,撂下一句话,“可怜的孩子愣是被你们害死了。”
刚走两步,就听身后一个中年人的声气叫道,“小哥慢走。”
顾蕊站住脚,缓缓回头,果见孩子的爹——万盛粮行的掌柜的急急几步赶来,朝她作揖行礼,小心翼翼问,“小哥,你能治?”
顾蕊勾唇冷笑,“没那个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言下之意,不但能治还能治好。
中年人大喜,就去拉顾蕊的手,“小哥快些救救我儿。”
可其他同宗都觉得这中年人也是疯了,纷纷上前拦着,劝道,“大哥,别信这疯子的话,明明大夫都说没救了,别被她给骗了。”
活生生的心肝肉被剜走,搁谁谁都受不了。中年男人又哭起来,“我儿没了,我还有什么好骗的?”
顾蕊静静地看着中年男人,叹息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冲这个,你儿,我治定了。”
说完,也不管那些亲戚怎么骂,上前揭开白单子去看那孩子,见他牙关紧闭,气绝无声,没有破皮折骨,脉息也全无,看上去果真是死透了。
不过顾蕊还是有把握的,当即就开了方子:全当归6克钱,金银花6钱,大川芎6钱,穿山甲2钱,滇三七一钱,酒一碗、水两碗合煎取一碗半。
“我这里只有当归、金银花,其余的你们赶紧到安乐坊买去。”顾蕊从背篓里翻出当归和金银花,交给万盛粮行的掌柜的。
事到如今,其他人也不好迟疑,就有人飞奔着去了安乐坊,照方子抓药,余下的人赶紧抬起孩子,带着顾蕊回到万盛粮行。
药买来,煎好,给那孩子往嘴里灌,只是那孩子牙关紧闭,勺子压根儿就灌不进去。孩子娘要自己喝了嘴对嘴喂,顾蕊却制止住,成年人的嘴巴里细菌多,孩子年幼,还不知道又惹出什么病来呢。她想起前世里灌药的鹤嘴壶,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现在也没功夫研究这个,就四处看了眼,找到一把泡茶的小茶壶,装满药,给那孩子好歹灌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