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突然大笑了两声,然后对子声说道:“子声啊,看来你是着了碧君这丫头的道了,她不情愿?简直是笑话,当初说起这门亲上加亲的婚事时,她比谁都高兴,婚书即便不算什么,可是这雪白帕子上落得红总归是她自己的吧。她若不愿意,以她那倔脾气还不早一头撞死了,还能落下这些东西。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拉扯了她一场不比你明白,也就哄你一个痴心汉罢了。“
子声这才明白那帕子是什么来历,有些羞臊的红了脸,他没好气的说道:”你胡说,碧君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比你清楚,她是绝不会哄骗于我的。“
杜氏笑的更欢了,边笑边擦眼泪。杜氏笑够了,转头对儿子说道:”佑儿,你告诉子声碧君可曾与你行了周公之礼了?可曾日日缠着你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床了?既然他不信,你就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说与他听.“
佑君此刻哪里有心思去火上浇油,只有他心里清楚,那方洁白的帕子上得落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日,他和碧君在张家口成亲前一晚,舅家的表哥将他拉到僻静处,向他耳语了一番,传授了许多床笫之事,又悄悄告诉他枕头下的那块白帕子的用处。佑君听后,自然是耳红心跳了好一阵子,但是成亲当晚当佑君面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碧君时,心里立刻失去了兴致,又是懊恼又是怜惜之下,并未与碧君成就好事,那帕子自然也就没有派上什么用场。第二日,去见母亲之时,佑君害怕母亲生疑,便用碧君做针线的锥子将自己的中指扎破,在帕子上挤了几点血珠在上边,母亲在看了那落红之后脸上立马浮出异常欢喜的神色,然后替他将那帕子收拾了起来。今日,在闫家,当着众人的面,佑君没有想到母亲会把这东西抖落出来,他心中又是羞惭又是抱怨,因此当母亲让他说说自己与碧君所谓的床笫之事时,有些不自然又带着些许气恼的转过身子不去看母亲。
杜氏以为佑君事害羞张不开嘴,忙笑着对大环说:“姐姐,你家子声应该不会放着黄花大闺女不要,非要别人睡过的媳妇吧,若真好这口,那我也愿意成全,咱们坐下来谈一谈价钱,只要子声掏得起钱,那我就把我家媳妇卖与你们,反正已经是破了身子的货色了,我们家也不稀罕。”杜氏说完这些话,静静的观察期大环的动静来。
大环此时已经怒火攻心,羞愤与懊恼塞满了胸膛,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的说道:“够了!彼此都顾些颜面吧,你们家不要脸,我们闫家可还要体面呢。”
杜氏见大环恼了,也忽的站起身厉声说道:“是我家不顾颜面还是你闫家家风不好,这贱根儿是从哪传下来的,姐姐心里难道没点数吗?我再窝囊也断然不会受你们闫家两代人的欺负!”
杜氏不管不顾的说了这些,把大环心里的那处隐痛戳的不轻,大环怕杜氏再说下去会把自己保守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她将声音拉低一字一顿的对杜氏说道:“留些颜面给自己吧,还嫌不够热闹吗?”
杜氏自然明白大环话里的意思,她冷冷的说了一句:“不是我要闹的,我今儿就只要你儿子的一句话,他若是答应自此以后不再拐带我那媳妇,我保证大家都过太平日子,若是他不答应,那咱们就都不要顾什么颜面了。”
大环站起身一把撕住子声的袖子,恨铁不成钢的对子声说道:“孽障,你今儿若是不答应,我就立时死在你面前,由着你们闹去,你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子声知道这个杜氏向来是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糊涂事都敢做的主,她若是当众把父亲和飞云的事传扬出去,自己的颜面扫地事小,母亲遮掩了一辈子的伤疤一旦撕开,那她老人家岂不是沦为全北平的笑柄,那她还能活下去吗?子声心里矛盾纠结着,而大环心里更是恼恨焦急,她直觉眼前一黑,头仿佛被利斧劈开一般的疼痛,整个人再也站立不住了,犹如一滩烂泥一般落到了地上。
子声见母亲晕倒在地,慌忙将母亲一把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掐了掐母亲的人中,又为母亲灌了一些温水,总算是让大环清醒了过来。
望着眼前的一切,杜氏心里好一阵痛快,她不无得意的对大环和子声说道:“姐姐,您也气性太大了些,倘若方才你有个什么好歹,那子声岂不是要悔恨一辈子去了。”
大环已经没有气力再去理会杜氏,她一边淌着眼泪一边扯了扯子声的衣袖,悲愤又凄凉的对子声说道:“孽障,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要我这妈还是要那个不贞不洁的朱碧君。”
子声望着双眼含泪的母亲,急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他为难又懊恼的叫了一生妈,然后攥着自己的拳头使劲捶打了一下面前的方桌。大环见儿子还余庆情难了,气的用力站了起来,然后脸色煞白,语气决绝的对儿子说道:“闫子声,你哪里像我的儿子,我这就死给你看。”大环说完,抄起手边的一把剪刀就要往胸口上戳,慌得子声和杜氏一起死死将她的手拉住,一旁的佑君连忙将剪刀顺势夺了下来。
子声扑通一声跪在母亲的面前,然后伤心欲绝的大声吼道:“妈,我答应您,我答应您,自此以后与碧君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大环被儿子的吼声震惊了,她无力的坐到椅子上,将子声的头抱在怀中,母子二人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杜氏被大环和子声的哭声弄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站在那里本想再说上几句,但是身后的佑君一把拉起母亲的手,直直地走了出来,他们的身后子声和大环哭的依旧凄凉又绝望。
从闫家出来,佑君一直铁青着脸,杜氏有些不甘心的数落儿子不该就这么出来,应该让那闫子声白纸黑字的写出来,万一日后他反悔了,连个凭证都没有。佑君厌恶的大声说道:“别说了,您老人家还嫌闹得不够吗?他若是想反悔,即便是写了条子也还是会去找碧君,若他是个君子,一言九鼎,那即便没有字条,既然他已经答应了,那他定然不会再去勾搭碧君了,您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杜氏见儿子竟然有些向着子声说话,气恼的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为娘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自己个没本事,连个媳妇都看不住,这会子倒在亲娘的面前逞起强来,有本事你去把那小妖精收拾的服服帖帖,那才算能耐呢。”
佑君也不去睬他,自顾自的大步朝前走去,杜氏踮着一双小脚吃力的跟在佑君的后边,任凭她在后面怎么唠叨,佑君就是不回头,闷着头一路走回了落脚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