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经理嘴里喷出来的酒肉的臭气熏的蓉珍有点反胃,她用力甩开甘经理放在胳膊上的手,猛的站起来骂道:“都怨你,都怨你!”
由于起来的过猛,加之自己也饮了许多的酒水,蓉珍双腿有些发软,眼前晃的厉害,连忙又扶着桌子坐了下来。今晚的演出不光有荫山多年的戏迷蜂拥前来观看,更有荫山在报界学界的许多朋友前来捧场,这些蓉珍自然是知道的,她原本想着今晚借着师傅的东风,好生唱上一唱,如果能就此一炮打红,那岂不是要少费很多的周折,因此她早早的就来到戏园子开始默戏不说,还将自己的行头亲手熨烫的妥妥帖帖之后挂在后台的衣架子上,就等着锣鼓一响就登台亮相。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坏事的甘经理在午场戏散场后,偷偷拉自己到一个角落里,神秘兮兮的说要带自己去拜见一位场面上的人物。蓉珍本来是不想去的,她一是怕误了场二是怕耽误了自己扮戏。
可是甘经理纠缠了好一阵子,非说只是去外头见个客人,喝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转回来。甘经理为了劝动蓉珍,又往她手里偷偷塞了几块银元。蓉珍心想,既然甘经理自己也去,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事的,于是看在钱的份上便跟着他偷偷溜了出去。
他们两人坐了半天的洋车才在一个新开的酒楼门前停下。蓉珍跟着甘经理上到二楼一个包间的时候,发现里边的圆桌旁已经坐满了人,最中间儿坐的正是天桥赫赫有名的地痞黄五郎。蓉珍原以为是简单的应酬,如今一见黄五郎,心里自然是一惊,再加之那桌上的几个人一个个都流里流气,不像是正经人,她心里更加胆怯起来,但是脸上却依旧浅浅的笑着。
原来,今天黄五郎过生日,点名让甘经理将这个在台子上撩骚的小妞带来给大家伙开开心,甘经理哪有个不敢的,自然硬着头皮将蓉珍领了过来。
蓉珍知道今天既然来了,就免不得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应酬上一番,倘若把这条黄鼠狼勾引到自己石榴裙下,那不比搭着甘兆勋这个没骨头的东西要划算得多,往后自己在天桥也算是有了靠山,看王荫山和白晴方他们还敢不敢小瞧自己。
主意打定,蓉珍索性放下最后一丝腼腆和羞涩,热辣辣的和黄五郎眉目传情起来,一会为他夹菜,一会给他敬酒,一会又为他擦擦额头的汗,一会又为他清唱一段撩人的戏文,不消片刻功夫,这个黄五郎就已然被蓉珍迷的五迷三道,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恨不能即刻就将蓉珍抱在桌前宣淫。
甘经理坐在下首,眼看着蓉珍被黄五郎又是摸手又是掐屁股的,心里着实的有些吃醋,但是迫于淫威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一味儿的在那里陪着谄媚的笑脸。
去的时候,甘经理原本已经跟黄五郎说好,只是去给五爷敬个酒唱个曲儿,谁成想黄五郎一见蓉珍这般的风月撩人,大大出乎了意料,哪里还肯放她回去。眼见的天色已然不早,甘经理几次起身,委婉的说要带蓉珍回去,要不然非误了今晚上的场子不可。
那黄五郎一听这话,瞬间就将一碗酒水泼到了甘经理的脸上,瞪起一双鼠眼就要寻甘经理的麻烦。蓉珍连忙甜腻腻的笑着站起来打圆场,少不了陪着那黄鼠狼又吃了几盏酒。直到黄五郎在众人的轮番敬酒之下醉倒在桌前,蓉珍这才和甘经理脱身。
蓉珍喝了许多的酒,方才又动了怒,此刻头越发痛的厉害,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不能自已。她趴在梳妆台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桌上那朵绿色的绒花。当听到前边的代战公主又赢得热烈的的叫好时,蓉珍愤怒的将那朵绿色的绒花丢在地上,猛的站起来用脚使劲踩踏起来,边踩边骂:“骚货,就是一个十足的骚货!”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蓉珍忽然眼前一黑,胸前一阵恶心,她勉强用手扶住那桌角才没有晕倒,但是那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胃里的酒水和菜肴一通翻涌,没等蓉珍跑出后台,那泛着阵阵恶臭的秽物就已然从她的口中喷涌了出来。霎时间,整个后台都充斥着难闻的臭味。
甘经理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让戏班子里的两个女演员把瘫坐在门口的蓉珍扶到椅子上坐下,一边又让另一个跑龙套的赶快将后台清理一番。
还没等后台清理干净,前边的《红鬃烈马》全本戏在观众的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中落下了帷幕。在谢幕之后,晴方和碧君等演员带着兴奋的笑容走进了后台,只留荫山一人站在舞台的中央再三向全场久久不肯离去的戏迷拱手致谢。面对着恋恋不舍的戏迷,荫山颇受感动,他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又与乐队合作,最后为所有座儿们唱了一段《空城计》的选段。
前边的戏台再次响起荫山苍劲高亢的声音,晴方和碧君不约而同的边下台阶边向台口望了一望。当晴方等人陆续走下台阶,来到后台里面时,他们都闻到了飘散而来的臭味,不禁纷纷用手捂住了口鼻。
甘经理看见晴方他们走过来,高兴地迎过去,笑着说道:“白老板,今儿晚上你和王老板可是珠联璧合,出尽了风头啊!”
晴方瞅了一眼脸颊通红,一身酒味儿的甘经理,又看了看晕晕沉沉斜倚在桌前的蓉珍,心下已然明白了些什么,他冷笑了一下,对甘经理说道:“今晚出尽风头的只怕是这位吧。”
说完,皱着眉头扬长而去,留给了甘经理一个高傲的背影。
碧君看见蓉珍表情痛苦的斜靠在椅子上,她也顾不上卸妆,连忙跑到蓉珍身边,关切地问道:“蓉姐,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你喝酒了?”
蓉珍这会子浑身酸软,头昏的厉害,心里还一阵一阵的泛着恶心,纵使她心里充满了对碧君的嫉恨,但是实在是气力不济,她只得将眼睛紧紧的闭上不去睬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