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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走就走,二人不理翠墨,干脆连院门都关上,沿着石子路,悄悄折回池塘边。
纪烟雨躲在树后凝神细看,方看到枕霞亭下的灌木丛中果然藏了一个肥壮的婆子,正在那里左顾右盼、探头探脑。
“哼,这是发现人没了,不知道怎生是好吧!”
纪烟雨冷笑一声,刚要上前,不妨一只手按住她的肩。
“我去吧。”
纪烟雨还要说些什么,只见裴元启已经绕过她,走出了树林。
裴元启负手大剌剌走过去,自然惊动了那婆子。
那个婆子一猫腰,头一低,整个隐在树丛中。
裴元启偏偏走到她跟前,一双凤眼盯着她瞧。
那婆子先怂了一半,只得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一脸尴尬。
“二少爷。”
“青天白日的,鬼鬼祟祟躲在这里作甚?”
“回二少爷,老奴,老奴……昨夜失觉,这不,在这里躲懒补眠,呵呵。”
“我看你面熟,前儿不是你带人给我送海棠来着么,你一个外院花房的嬷嬷,跑到内院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这婆子本在外院伺候,拙嘴笨腮的,只是听召唤来做事的,如今被裴元启这么连珠炮般一通问,有点招架不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整句来。
裴元启心下了然,暗叹费氏狠毒,专找这些下等不得脸面的奴才做这种阴私事,方便她日后灭口。
“你既说不出,难免有鸡鸣狗盗之事,也罢,我也不想跟你对嘴,你去找大管家,把事说清楚,自去领罚!”
那婆子着起急来,“二,二少爷,可使不得啊,裴管家指定把老奴的腿打折啊,而且,而且,我也不能……”
她焦急的看向左右,面有希冀之色。
裴元启怒道:“还不滚出去!等我叫内院管事嬷嬷把你打出去才算完吗?”
那婆子慌了,手脚并用从树柯子里钻出来,一溜烟儿跑了,就像后面有鬼追一样。
裴元启回头,向远处遥遥点了点头。
纪烟雨方走了过来。
两人忙在池塘边左右查探,果然在那婆子藏身地方不远处,找到了一截透明的鱼线,正绑在池塘边的芦苇根上。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纪烟雨皱眉,“堂堂裴府少奶奶,怎会想到如此阴损的法子。”
裴元启摇了摇头。
裴家长房长子裴元庆小时伤了腿,走有些跛,自此就心灰意冷,不愿出门,性情也愈发古怪。
待到年岁长时,因文武皆不成,哪怕有裴氏长房长孙的名号,也无人说亲。还是费风华最终从族里挑了个远方侄孙女,嫁过来才算了事。
然而小费氏家里只是普通军户,自小又生在边城,哪见过这京城的气象,待人接物从来为婆婆余氏不喜。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被余氏拿捏的性子。
被人告知是一回事,亲眼目睹这些腌臜事是另外一回事。裴元启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心里冰凉。
百年诗礼传家的大族,竟沦丧至此!
纪烟雨看他备受打击的模样,心下不忍,想到待会儿费氏过来,难免要撕开脸皮闹一闹,不想把裴元启牵扯进来。
“裴公子,我弟弟被你大伯父叫去书房了,可否请你把他叫来,助我一臂之力?”
裴元启摇了摇头,“远水不解近渴,我还是在这里比较放心。”
纪烟雨想了想,咬唇道:“裴公子不必担心,我自幼也是个好玩闹的,并非一般大家闺秀那般弱不禁风,更何况此番已做了防备,不会有事。”
“你,你还是躲去树林那边,远远看着,便是我有事,再过来也来得及。”
裴元启正要再说,忽见对面的纪烟雨做了个“嘘”的动作,又猛地拉他俯下身!
此番又与纪烟雨挨得这般近,裴元启俊脸一红,手足无措。
只听纪烟雨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往那边看!”
燕语莺声让裴元启心中一荡,他勉强压下燥热,抬头一望,只见远处果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分花拂柳而来。
真是小费氏!
纪烟雨轻轻推了他一把,又努着嘴,指了指树林的方向。
裴元启怕惊动小费氏,无奈之下,只得轻声道“小心”,方猫着腰转过亭子,奔梧桐林而去。
纪烟雨蹑手蹑脚躲在刚才婆子藏身的灌木丛,只是她的身量较小,此番躲进树丛里,竟是分毫不教人看见。
话说费氏一路行来,一个丫头婆子都没看见,觉得越发奇怪。
她想着本来丈夫和婆婆就不喜自个儿,这回要是再搞砸婆婆交待的事,恐怕在裴家就再也待不下去了,心里越发焦急。
她远远地看到亭中无人,心里暗骂几个不中用的丫头婆子,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真是废物!
待走到近前,左右看了一圈,竟是之前嘱咐埋伏在这儿的婆子也不见了,一口血差点儿呕出来。
此时忽听有石子打水的声音,费氏不由得往池塘边走了几步,只见芦苇丛旁边的水面上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谁在那里?不说我叫人了!”
只听“啪啪”几声,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一个石头子,又一连在池塘水面上打了数个水漂!
分明有个人藏在池塘边捣鬼!
“是谁在装神弄鬼!”
小费氏本就在气头上,此番更是生气,不由得又往前迈了几步。
忽听身后灌木丛中一阵“悉悉索索”乱响,她猛一回头,只见一个脑袋忽地从灌木丛中探出来!
面孔扭曲、口眼歪斜!
“妈呀,鬼啊!”
小费氏后退两步,正好卡在鱼线上,一个倒栽葱,“砰”的一声,跌进了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