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一个小镇里，洛熠将衣服一件件折叠好，放入行李箱整齐地摆放好。林止将买好的礼物放在另外一个箱子里，“这个裙子回头找人改改，洛洛穿可能有点大。”

“嗯。”洛熠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收拾。

“洛洛要过了中元节再回来，我们现在回去会不会太早了？——要不我们再去哪里浪了几天？”

“奶奶要过寿，我们还是提前回去比较好。”好吧，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回去，他都怀疑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不是亲生的，自家爸妈对自己媳妇儿比对自己还要好。

他们本来是要到了林老夫人生辰才回去，林止好不容易手里没什么案件，可以放松一下。可是，前几日他打视频电话回国内，某一家和林氏合作的珠宝商发了一些图片过来，让林洛倾挑一挑。电话一接通，林洛倾带着哭腔说；“老爸我们三个人不要分开好不好。”

从山上回来，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神魔大战的战场上，她眼睁睁看着炎若雨举起剑从后背刺穿林止的身体，哭着喊：“娘亲，放手！”林止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他怎么可以放手？直到炼魂阵启动，他彻底失去了力气。

她握紧了脖子上的正在发光的珠子，恐惧就像雨季里的潮湿慢慢爬满整颗心。

若是有一天，她要亲手送走他怎么办？

他愣了片刻说：“我们怎么会分开，除非你被哪家臭小子拐了！”

“你骗人，我走了很久，一直叫你，但是你都没有应我。还有爹爹，他等了你很久，他就站在你眼前，你却看不见他。他一次次送你入黄泉，一次次又等你回来。洛洛难受，爹爹也难受，呜呜呜呜——”

林止本想着赶紧带过这个话题，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却不知道她......从小到大，他哪见过她像今天这样！

说来，她活了六百年，在神界也只有六岁的样子。她在冰冷的深渊里徒步走了很久很久，身上的衣服已经有很多口子，上面血迹斑斑点点，最后她爬上了无望深渊，倒在炼魂阵边。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她看见爹爹抱着娘亲冲她跑过来，但是炼魂阵已经快把她的身体炼化了。

她不敢想象她爹爹是怎么样把她和老爸的魂魄一飘一缕地收集回来的，那样的痛苦他是怎么忍受得住？她想问他们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场生死离别。一千多年了，无人回答。入凡尘，在世间的近一千年，她见过无数次生与死交替。不，她不能，不能亲手送走他。

被留下的那个人往往是最痛苦的。

洛熠把林止手里的手机拿过来，放到话筒放到嘴边，轻轻地喊她：“洛洛。”

林洛倾抽了抽鼻子，没回答，里边又传来她爹爹的声音，“洛洛。”

“嗯，爹爹。”她擦了把眼泪回答洛熠。

“我们回去吧。”洛熠对林止说。林止点了点头。

“洛洛，听见了吗？”

“嗯，”她带着鼻音说，“但是小毓要过了中元节再回来，我不好说要一个人回来，杨泉她们已经回去了。”若是她扔下程毓实在不太好。

“那我们先回去。到了给爹爹打电话，让你老爸去接你。”

“嗯，好的。那个——爹爹，我先挂了。”她像是发完脾气发觉不好意思的孩子，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有些矫情，情绪发泄后生出几分尴尬。

洗完澡后，林止爬上了床从背后抱住洛熠，“你从来都没说过你这一千年怎么过来的，中间发生了什么。”

“都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好说了。”他只做了两件事：等他和养女儿。他把林止送去了轮回后，想着怎么修复林洛倾的魂魄和元神，她的元神裂了，但是还没碎。鬼界解决了魂魄分离的问题。后来瑶山送来了凤凰蛋，他把她的魂魄和元神都塞了进去。第二个一百年，她醒了。但是他还是不敢去和林止见面。

直到她从蛋里出来，可以像普通孩子那样蹦跳，胡闹，他才决定去找林止，或者说是林洛倾找到了他。

洛熠的睡衣被温热的液体沾湿，渗到脊背上，他忙转过身子，“别这样，我很好。”林止知道眼前的男子即使难受也会把它压到心里，痛到了极点也不一定会说。

“洛熠，我心疼——”他哑着嗓子说。

洛熠吻过他的眼，他的眉，“你们都在，这就够了。”

这一夜，他们如风浪里的一叶扁舟，只能紧紧抱着彼此沉沉浮浮。

中元节又称“鬼节”，每年的农历七月半，很快就来了。地府会大赦，鬼城里的鬼会回到人间。也是地府校戒罪福，为人赎罪的日子。古源镇晚上会在河边放花灯，她们三人约定等家里上山祭了祖就去镇上。白日里，她们在影楼租了几套汉服，林洛倾出来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哇”了好几声，连连称赞她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