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不知为谁而怒,天无涯一掌打破了冰面,潜入水中,湖水带着清澈的光韵,雪落入湖中。姚瑟果然就在湖底,她神色平和,仿佛只是沉睡。下一刻,湖面冰层俱裂,天无涯抱住姚瑟破冰而出,漫天风雪依旧。
“姚瑟,姚瑟你醒醒!”她的身子早已冰凉,天无涯强行渡气给她,护住她最后一丝心脉,姚瑟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目光却是涣散的,她发紫的嘴唇喃喃地说了一句,“我,终于看见你了...”然后昏死过去,再无醒转。
天无涯将姚瑟背下山去,冲进一家医馆,“用最烈的酒,最热的炭火,这个姑娘寒气入体,但我一定要救活他。”医馆众位大夫都说,此女已死,不要再做挣扎。可是天无涯这一次不信这句话,他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了,就算是天意,他也要和天争一争。
医馆的大夫都被他一一捶打过一遍,拿了最好的提气药材,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姚瑟还有半分活命的机会。
他悬赏千金,请人来救姚瑟一命。十年了,那些原以为离自己已经很远的心情,焦虑,绝望,急切,决心,这一刻又都一一地回到了天无涯身上。
夜深了,外面的风雪还没有片刻停下,一个驼着背的老头,步履蹒跚地走进来,摸了摸姚瑟的脉象。“如果你也想说没救了,就不必说了,出去吧。”天无涯已经累得很了。
“老朽,是没有这个本事救这位姑娘的,不过...”他从怀中先拿出了金创药,“你在风雪中也受了伤,先顾着自己吧。”“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原来天无涯背姚瑟下来的时候,被倾倒的树木伤到,手臂上留了伤口。
“你还是听我的话,先把手包扎一下,否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力气,最快地送她去青石镇。”“青石镇?”天无涯一怔,“先生的意思是,在青石镇有人可以救姚姑娘?”“不错,”老者喂姚瑟吃下一粒丹药,“护住她的心脉十个时辰还是有可能的,现在,西去三十五里路,有一个青石镇,找郎中乔奈,或许还有生机。”
“只是,这漫天风雪,不知道...”老者在窗口伫立,望着漫天风雪,可是他话音未落,天无涯已经抱着姚瑟向西去了。
风雪交加,车马难行,三十五里路,天无涯走了整整三个时辰,此刻,风雪渐息,黎明可期。乔奈并不难找,他在青石镇是出了名的。可是和他的医术一般有名的,居然是他的牛脾气。
“这个丫头,可是自溺而死的吧?”“她还没死呢!”天无涯有些不悦,但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姚瑟是不是自己跳进的芙蓉湖。“这么好看的姑娘,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竟然要自溺而死。”乔奈的儿子走出来,看了姚瑟一眼,摇摇头。
“乔先生,姚姑娘定是有很大的苦衷,请你务必救她一命。”“我生平最恨不珍惜自己命的人,自己不惜,我们才不为他费力呢!你就死杀了我,也不救!”乔奈看得出天无涯身负绝学,但他对江湖人士的态度也一样蛮横。
“走吧走吧,这位大哥,我爹就这个脾气。”年轻人倒是很和气,将天无涯往外引,门一开,风雪灌了进来,吹响了医馆悬挂的风铃,天无涯认得,这是贝壳制成的海风铃,是隰桑才有的东西。
“姚姑娘的母亲是隰桑的族人,他们那里有一个旧俗,说是人的魂魄都会化作风,每一次铃动,都是逝者回来探望自己的故人。”天无涯说完,看见乔奈的脸色微微有变,他走过来,又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姚瑟,“你说这姑娘的母亲也是隰桑人?”“不错!”天无涯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大清早的,就在吵什么?”一个干瘦的妇人从屋后的药寮里走了出来,当她看见姚瑟的时候,手中一簸箕的药材都落了一地,“她...她这是怎么了?”“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这个姑娘自沉在冰湖,寒毒入骨,神仙难救啊。”乔奈其实也没有十成把握。
“不,你就是拼了命,也要救她!”出人意料的,妇人忽然神情激动地抓住丈夫的手,“你看她的眉眼,你仔细看看!”“我方才便觉得她有一些眼熟,难道,她竟然是绮筵小姐的后人,可是绮筵小姐嫁给了海神,又怎么会有后人?”“我不管,我不管,你定要救活她,她一定是绮筵小姐送到我们身边来的。”
原来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夏绮筵救下的侍女丝丝。
“白芋,去,将我那几坛子陈年烈酒倒入药桶之中,再将炉火烧到最旺。”“那几坛老东西可得搬一阵呢!”“少啰嗦!”乔奈踢了儿子屁股一脚,“快去。”“我来帮你!”天无涯胸口一热,他知道,姚瑟有救了。
“丝丝,你将姑娘的衣服除下来,一会儿放到桶里,虽然有些晚了,但我要以金针将她的血脉打通,再让药酒都渗进去。”“我记得,当年师父也医治了一个寒毒入体的病人,可是他是以手力打通的血脉啊!”“废话!”乔奈横了妻子一眼,“我要是有师父的功力,还不知道用手打通会快些吗?”
他们的对话被搬酒出来的天无涯听见,他走上前去,“在下对穴道之事算是有些把握,如果阁下告诉我以几分力打入哪个穴道,我料想可以帮上忙。”乔奈打量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们江湖人士有些点穴武功,可是这个半分位置都错不得,况且,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此刻若被你看了,日后还怎么做人。”
“哎呀,救人要紧,这姑娘要是救不回来,我可跟你没完。”丝丝拽了拽丈夫的袖子。“乔大夫所虑有理,大婶,能不能借我一块白布,蒙上眼睛?”丝丝将信将疑地取出袖中的丝巾给他。
“你蒙上眼睛还能打中穴位?”乔奈也是见过会武功的人的,还没有见过这么托大的。天无涯没有辩解,只是连发了五枚铜钱,桌上的三支烛焰,墙上挂的两顶灯盏都被铜钱所灭,分毫不差。
“现在,可以了吗?”天无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