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裙青衫惹年少,流年尽,便逐红尘。昨夜山盟如旧闻,回首,零落一衣秋恨。
描蛾眉,细点绛唇,晓光也抹胭脂痕,琼楼金阙懒归去,玉立,只待情多路人。”
没有想到眠霞河对岸的山腰有着一大片桦树林,这正是白桦变色的深秋,马尧被眼前这一片金黄震撼了,碧云轩却忽然在林中忽然啜泣起来。马尧凑近去,看见她扶着一棵枯死的枫树,树上清晰可见“枫情桦意”四个字。
“我娘本是一个流浪的歌女,名唤枫铃儿,这棵枫树是我爹当年亲手为她栽的。”没有等马尧发问,碧云轩便幽幽道来。”那我猜,你爹的名字里有一个桦字。“那倒没有,“碧云轩拭去眼角的泪,笑了笑,“只是他一向喜欢白桦,这一枫一桦倒也能代表他们。”马尧觉得有趣,可碧云轩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你看这枫树早已枯死,而桦树依作长秀,让人唏嘘。”她随即又讲起,母亲与父亲是两情相悦,即使是以侍妾的身份嫁到贾家也毫不在意,最初的几年,贾信待她极好,为她亲建碧云轩,日夜厮守。可是那几年,生意不好做,那年的八月贾信就不得不辞别已有身孕的枫铃儿,离家去做生意,商人重利轻别离,一去半年无踪迹。
枫铃儿日夜盼望,却在寒冬迎回丈夫的时候,等来这样一个打击。贾信带回来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姚夫人。当时贾信的正妻还在,除了枫铃儿以外,尚有一位如夫人,可是他并没有对姚夫人的来历做过多解释,只说自己在外成亲,并讲姚夫人安排在自己的院中,日夜不离地守着她,直至临盆。
姚夫人在正月生下来姚瑟,七日之后,便离开了人世,她死的时候,只有贾信在她身边,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离世的。那以后,贾信和枫铃儿之间就越发生疏了,在那年的三月阳春,碧云轩早产出生,半个月后,枫铃儿郁郁而终,她的死,直到今日都让碧云轩耿耿于怀,“他们都说我娘是因为产后调理不当,久病而亡,可我不信,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也绝不会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虽然碧云轩并不真正认识自己的母亲,但她拿着多愁善感的枫铃儿的诗集手稿,一遍一遍地读,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命运多舛的女子。
“这难道不奇怪吗?”马尧忽然插嘴道,“你已经是早产,而姚瑟却是你的姐姐,如果她是你爹的女儿,那她母亲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你父亲认识的?”“很多人都有这个怀疑,但是他们看见爹是如何宠爱瑟儿之后就都不怀疑了。”碧云轩好像有些累了,就倚着一棵枝干粗壮的桦树坐下。“这些事情,你憋在心里多久了?”“多久了?”碧云轩叹了一口气,“可能从我生下来,会思考就有了吧,却从不知能对谁讲。”“我以为你和五小姐是无话不谈的。”“是无话不谈的,可是这件事,事涉我的母亲,我从来不能跟她谈,况且,她是那样一个琉璃心肠的人,从来都只有快乐的,半点阴霾的事都见不得。我也不敢想,她若有一日怀疑起自己的身世,会是怎样,我不愿意她有半点不痛快。”马尧微微一怔,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别人也这样描述过他,他也受过这样苦心孤诣的保护呢。
午时的阳光透过密林的细叶照亮了他们面前的小径,碧云轩扶着桦树的干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吧,再晚些,天又会黑的。”“小心!”马尧惊慌地喝到,碧云轩刚抬起的脚悬停在半空,“怎么了?”“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马尧挡在碧云轩身前,审视四周。不一阵,一只猫头鹰扑打着翅膀,从后面的树丛里飞了出来。“嘿,吓死我了。”碧云轩拍拍胸口,“不过是一只猫头鹰。”但马尧的眉头只是微微展开了一点,“我们快离开这里吧,五姑娘应该已经很着急了。”
“回去之后,我们怎么说呢?”“便说我也偷偷要你教我骑马,你不肯,我夺了马便跑,不小心,滑到山下,你来救我,耽误了一夜。”“你编故事的本事,还真是不赖呢!”“那是自然,我娘可是一个诗人呢!”碧云轩笑起来的样子真美,马尧希望她日后能多多地笑一些。
意外的,姚瑟对碧云轩的紧张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多,尤其是知道她和马尧在一起过了一夜之后。姚瑟给火焰驹取名叫烈焰,她骑着马儿奔驰的时候便如同一朵跳跃的火焰,她骑马的天分很高,与这匹良驹也越发默契。在那次失踪回来以后,碧云轩也没有和马尧多说什么话,只是陪姚瑟试马的时候会去跑场,偶尔可以远远地看见马尧,但从不敢对视他的目光。马尧却有了些许变化,细心的人会发现,他好像愿意与旁人多说几句话了。
“我们该回家了!”姚瑟在一天吃过晚饭的时候说道,好像在赌气似的。姚瑟一向是不赌气的,大家总能让着她,哄她开心,“我想念爹爹了,你呢,云轩?”“我....”碧云轩好像说不出什么要留下来的理由,“是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