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岷中出发,缘鹰语岩而上,山路一百里,能到一座新的山峰,半山处,有一片草原,当地人称之为碧草天阶。二十几年前,贾信曾买下那里,作为一个牧场,取名白云牧场。牧场几乎不能给贾家的生意增加什么收入,但这么多年,贾信一直没有把它卖掉,它就像一块被人忘记了的地方,自给自足,也不曾给人添过什么麻烦。
“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就到牧场了。”雨落掀开马车的帘子,望了望。“就快到牧场了,你心里是不是在盘算什么?”风摇笑出声来。“就你知道!”雨落伸手要拧她的胳膊,假装很生气。“你快饶了我吧,回头,我叫出来,把两位小姐吵醒了。”风摇求饶。“饶了你也行,你跟我说说,牟姑娘是怎么一回事!”雨落连忙凑到风摇身边,压低了声音。“这我哪能知道?”“少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当日五小姐在亭子上分析的时候,你就在摇头,后来看了牟姑娘的留书,你又叹气,我就知道,你早就想明白了。这世上,就没有你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可谢谢您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风摇笑着摇摇头。“你说不说,你信不信我胳肢你?”“都说不要闹了!”风摇也压低了声音,“好好好,我说,可是我就是瞎猜,你可不许出去说!”
风摇是一个心细如尘的人,她在大房子里的日子,远比姚瑟和碧云轩要久,其实她几乎是和贾家的孩子一起长大的。她对贾诚贾实的了解也深刻得多。贾诚那天早上却是是患得患失的心情,这个,连姚瑟都看出来了,但是其中缘由,只怕没有那么多天真的故事可讲。贾诚是一个商人,在任何一个关系重大的事情面前都会衡量利弊,牟星语是一个很突然的变数,他要在三天的时间里排出这个变数带来的可能的危机,的确很难。
“三公子自然不愿意娶牟姑娘,你看看大小姐就知道,豪门联姻,何等重要,但他也不愿意二公子娶牟姑娘。”“那是为何?”雨落不解,“他喜欢牟姑娘?”“自然不是,”风摇叹了一口气,“二公子毕竟是长子,一旦成亲,老爷势必要分一些店铺给他去管,再说了,二公子一旦早结婚,便有机会早得子,三公子的权力又少了一些。”“天啊,你这个脑袋里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事说得跟真的一样!”雨落去点了点她的头,心里仍受到惊吓。“都怪你,明明人家不想说,非逼着人家说。”风摇做了噤声的手势,她刚刚看见碧云轩动了一下。
风摇的猜测其实已经几乎正确了。
贾诚是在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清晨去找牟星语的。前一晚,牟星语不能眠,她坐在桌前,油灯未燃尽,天已经亮了,而她还没有一个能给贾信的答案。贾诚敲门,她一惊,放下手里的针线。“三公子...早啊...”牟星语看见贾诚的面色疲惫,但她激动的心情已经化作掩藏不住的红晕爬上了脸。
牟星语给他倒了一杯茶,在他对面坐下,“三公子是为了婚约的事,有话跟我说吗?”在一向善言的贾诚沉默了很久之后,她开口问他了。贾诚只能颤巍巍地说起他和贾实的感情,他们兄弟的志向,“牟姑娘尚且如此年轻,他日说不定会有更多奇遇,我一向认为,婚姻之事,只是长辈们的一时兴起,实在不必,受此束缚。”牟星语手里的茶杯从手里滑落了,眼泪也随之滑落。
“三公子的意思是,星语配不上贾家兄弟,是吗?”“绝非此意,只不过...”“你不必再找借口,只用回答我,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嫁给你们兄弟之中任何一个人?”“是。”这仿佛是贾诚唯一的机会,他只能回答了。“好了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明白你的意思。”牟星语转过身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哽咽的声音太过明显。“告辞,牟姑娘,我欠你一个人情。”贾诚说完,夺门而出,他知道自己伤害了一个好人。
结局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样,牟氏祖孙连夜而走,没有留下任何解释。
“可怜相思意,终化尘与埃。”风摇念起碧云轩生母写的一句诗,忽然好像可以理解其中的哀怨了。就在此时,马一声嘶鸣,马车震了一下,将熟睡的两位小姐弄醒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姚瑟掀开车帘去瞧,只见几匹杂色的马拦住了大路,小厮们怎么赶都赶不走。“天就快黑了,云轩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个寒,入夜之前,必须要上山。”姚瑟说完便跳下马去,夺过车夫的马鞭,便朝野马挥去,未曾想,它们动也不动。姚瑟懊恼地看看天色,“你们几个,套住它们的腿,抬也要抬走。”“是,五小姐。”小厮好不容易成功套好一匹马,未想到它的同伴奔来想解救它,他们可没见过这阵势,吓得弃绳而逃,姚瑟哪里肯,便翻身过去拾起绳子向后用力一拉,马向后一翻,应声倒下。“五小姐好厉害!”雨落也探出头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