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洛非心中,却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帅呆了,他甚至联想到前世那些偶像剧的场景。
白衣飘飘的男孩骑着自行车,口中衔着刚摘下的花朵,穿过大街小巷,停在心爱女孩的家门口,对着楼上的女孩大声表白,然后女孩笑靥如花地走下来,接过他送上的花朵,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一起奔向幸福的远方。
但现实是,洛非、凯文身上穿的是鹿城中学不怎么合体的校服,既不是白衣,也飘不起来,在路人眼中,这两个把自行车骑得飞快的大男孩,看起来就像是不认真读书的差生。
两个大男孩的两条长腿,很快就把自行车骑到了凯文住的房子。
凯文的老家是鹿城县下辖的一个镇子,所以他在高中阶段都是借住在亲戚家中。
洛非的家与凯文顺路,但凯文所住的房子离学校更近一些,所以在凯文家楼下告别后,洛非独自踩着自行车上路了。
……
虽然自己一个人骑行在路上,但洛非并没有忘记回家的路。
在前世,鹿城县早已被日益扩大的瓯东市所吞并,成为瓯东市的一个区,小县城的格局也被各种商业地产、高档小区、文创中心所打破。
但在1998年的夏天,鹿城县的街道格局还保留着建国初期定下的格局,瓯东江的支流鹿鸣溪穿城而过,将鹿城天然分割为东城和西城两个格局。
东城是最早的居民聚居区,这里分布着县政府、县法院、县医院、县中学等重要的公家单位,街道平直整齐,住宅规范整洁,带着上个世纪60年代仿苏式城市的风格。
住在东城的也大多是吃公家饭的居民,他们要么是县政府各机关单位的干部及家属后代,要么就是医院、学校等事业单位的职工,最不济也是当时不怎么景气的国企员工。
而一溪之隔的西城,原本只是一片邻近海滩的荒芜盐渍地,原本居住的都是城郊结合带的农民,改革开放以来,这里陆续兴起了大量的家庭工厂和村镇企业,开始逐渐热闹起来。
为了发展需要,鹿城县近二十年来,陆续通过填海造地扩大西城的面积,也吸引了诸多下属乡镇的进城农民,以及外地前来鹿城的打工者,所以西城的人口不但在二十年内翻了好几番,在经济总量上也超过了原本高高在上的东城。
不过,虽然人口和经济都占据优势,但西城在人居环境上却依旧落后于东城。由于规划落后和不及时,大量的自建房与简陋的厂房混杂在一起,工厂的白烟和居民的炊烟难分彼此,运输货物的卡车和三岁小孩的玩具车并道而行......这些在后世看来十分荒谬的景象,在1998年的鹿城县却十分和谐地共存着。
就像改革开放前几十年的中国一般,一切都以经济发展为第一要务,一切都是那么地生机勃勃、时不我待,等着人们去拼搏、去创造。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那么温文尔雅、没有那么从容不迫,他们更在乎那些实际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的闲暇去思考那些形而上的东西。
洛非此刻也无暇思考这些,因为他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在脑海中不断搜寻和验证着记忆中回家的路。
王家的制鞋厂、李家的皮带厂、张家的衬衫厂、钱家的打火机厂……这些后世看起来简陋而又粗糙的招牌,在洛非眼中却是如此地熟悉而又亲切。
因为只有他才知道,这些当年小本经营的村镇工厂,日后也曾涌现出产品遍布全国的行业巨头,也曾涌现出一批全国知名的品牌和企业,当然,也有很多工厂因为不思进取,在国家的快速发展中,被当做落后产能所淘汰。
洛非像所有拥有先验能力的见证者一般,带着些许唏嘘和感伤,驾车经过这些尘封在记忆中的旧日痕迹,在一条开满了小吃和快餐店的马路尽头,找到了自己前世住了二十多年的那个家。
看着旧家院子外生锈的铁门,爬着常青藤的有些褪色的红砖墙,以及透过窗户射出的温暖昏黄的白炽灯光,洛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经典的电影台词。
“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