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安明,你把这位韩秀平的投文拿来,让李先生看看,大家一起评论一番。”闵连觉说道。他这是一番好意,在他看来,既然是外甥的同窗求托投书,看样子跟李先生又有点关联,不如当众把投书文章拿出来,请诸位先生评论一番,留个好印象。那位韩家子弟敢给书院投书,想必应该是有几分才华的。
“我跟东章在光禄寺共事过,也就是这位韩秀平的大伯。听东章提起过他家的这位千里驹。”李先生看出了闵连觉的好意,笑呵呵地解释道。当他接过刘伯阳递过来的盒子,看到上面完整无缺的火漆封条,心里不由一咯噔。但是众目睽睽下,他来不及想太多,把盒子放在桌几上,用纸刀挑开了封条和火漆。
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把这叠纸拿起之后,李先生发现最下面还有三张单独的纸,整齐地放在那里。他拿起来一过目,脸色变得铁青。旁边的先生凑过来一看,脸色也变了。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闵连觉接过那三张纸一看,勃然大怒,转过头对刘伯阳呵斥道:“安明,你这是作甚?!”
刘伯阳愣住了,一脸的不解,闵连觉无声地把那三张纸递了过来。两张是泉州都平当铺的“存款单”,各两百贯,第三张是泉州安蒲记货栈的“货札”,上面写明货款付讫,凭单可提货品若干。
现在的当铺不仅可典当,更有放贷业务,所以也有存款吃息业务。泉州都平当铺,据说是泉州前五位的当铺,韩家是股东之一。安蒲记货栈就更有名了,专营波斯、天竺的货品。在这海商气氛浓厚的福建路,稍微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种货札谁去都可以提货,认单不认人。而且大家也知道,这种货单你可以不去提货,货札直接按当前“牌价”折算一定比例的钱财给你。按照上面的货品贵重和数量估值,起码五百贯。这合计下来就是九百贯往上。
刘伯阳脸色也是大变,愤怒、委屈、羞愧种种表情在他脸上浮现。他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怒吼道:“韩式贤,你这竖子,欺我太甚!”
说罢,他跪伏在地,带着微微哭泣颤音道:“韩秀平那晚千叮嘱万嘱托,请我投文书院,还切切托请,说他怕文章写得不好,被人耻笑,故而请我私下交给山长即可。他的文章虽不出众,但学生也是见过的,还有几分文采,这般说道我原本以为只是谦虚而已,不做多想。谁曾想这厮有阴私包祸其中,是想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我身败名裂无妨,只是连累山长名声受污,学生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说罢,刘伯阳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闵连觉站在那里脸色铁青,阴晴不定。巽石公、唐慕颜等大佬则站在一旁,脸色肃穆,都不发一言。
最后李先生长叹一声道:“安明先起来,此事与你无关,相反,你还是受害者。要不是你毫无私心,当众投文,真的怕是中了奸人的圈套了啊。”
临江公这时出来补刀了:“没错,无欲则刚,安明心无杂私,所以才能将这肮脏腌事露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韩家名列仙-游士林百年,却是出了这么一个东西,哼,只怕他们韩家祠堂上的先祖牌位都要跳起来了。”
基调定下来了,众人纷纷点头,添砖加瓦。刘伯阳是个惨遭好友陷害利用的可怜儿,幸好性子淳朴,无欲无私,这才“幸免于难”。闵连觉是奸人要收买的对象,他已经严正斥责了这一丑劣行径,同时宣布只要他当一天石鼓书院山长,韩式贤就休想踏进书院半步,以儆效尤,警示那些怀有小心思的人。这一表态和举动也获得在场众人的赞赏,大家纷纷表示,要严厉打击这股邪气歪风,以正石鼓书院乃至福-建路学风。
而这里面最坏最万夫所指的就是大坏人“韩式贤”,他利用同窗好友,意图收买谋私,坏,非常地坏。经过此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这韩式贤算是断了前途了。因为这件事很快会传遍大宋整个仕林和“学术界”,以后没有哪家书院或先生会收他。就算以“无学籍人士”去考试,恐怕县试都过不了。考得成绩好知县也要把他刷下来。你录取此人,是不是被收买了?不但如此,韩家此后十年内恐怕都难出举子进士了,因为大家都要避嫌,怕名声有污。而韩家顶梁柱,韩式贤的大伯恐怕也要受牵连。名声受损不说,韩家算是死死得罪了刘家、唐家和闵家。别人不知道这三家背后的关系网,混士林的怎么不可能知道?不用闵家动用密密麻麻的同窗、师生关系网,光是刘伯阳的舅舅,唐国维出手,就能让韩式贤的大伯就此蹉跎不前了。而你韩家先打脸陷害在前,他们三家要反击报复一下,谁也说不出一个不是来。
最后巽石公做最后总结:“韩家出了这么一个即坏又蠢的家伙,的确是一件可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