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何。”她抱着琵琶,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
“今天,我来是给你跳一支舞,以防有些事,你已经忘了……不然我杀你这件事,就没有意义了。”
仇人将死,大仇得报,她认为是人生中最大的喜事。
而师父说过,喜当以赤色庆祝。
所以今次是扶桑此生第二次穿红这孩子是真不怕冻,已是深秋她却择了一身轻盈红裳,里里外外统共七重绯纱,如同火焰般跟随着她的舞姿上下纷飞。
这舞衣虽轻,虽薄,虽并无那些花里胡哨的团花图样在上头,可我却觉得这一件较比那件嫁衣更加灼眼,也更适合她在我眼中,这样一个姿容绝代又武功盖世的女子是不应该被那成斤的钗环、复杂的华服和繁琐的规矩限制在这死气沉沉的四方天地中的。
小时候她在鬼山梅岭的小屋里烹雪煮茶、学舞练剑,应该是为了长大后能行走四方行侠仗义,并不是为了现在每天向一些与她毫不相干的所谓更高贵的人行礼下跪,虚与委蛇。
她跳的这个舞的名字叫做弱水三千,这是一支用来杀人的舞。
她练了很久,她师父练了更久。
今天,这支在鬼山上跳过无数遍的舞终于有了第一个观众。
她反弹手中琵琶,以舞曲在他的魂魄中勾起十多年前的一切。曲停的时候,他的命就归她了。
这支舞是真的很漂亮,一般的舞只是赏心悦目,顶多能令人感同身受,而这个舞却能夺人心魄。
弱水三千漂亮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我所看过的所有的舞,她的指尖、她的发梢、她的眉、她的眼都在跳舞,每一个舞都直击商何内心深处的陈年往事,叫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舞毕,扶桑抱着琵琶飘到了商何的面前,蹲下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到了忘川河那边,代我向爹娘问好,别忘了。”
商何死了。
这番暗杀简直天衣无缝,即便是我也找不出丝毫证据证明是她动的手。
商何死前他用力地抓住她的一片衣角,拼尽最后一口气问她:“你杀了寡人,不怕盛良恨你吗?”
盛良是商千善的娘亲给他起的乳名并不是他的化名,他从没对她说过谎,从没。
她眼中那微不可察的涟漪没有逃过我的眼睛这孩子怕早已动了真心。
然而那涟漪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敛了敛袖子,似乎觉得刚才蹭到商何的那片衣角肮脏不堪,便将那最外面的一层外衣脱下来,扔到地上的取暖的火盆里毁尸灭迹,末了还从案上捡了一张的宣纸将手擦了擦。
“我怕或不怕,都会杀你。生我者父母双亲,养我者恩师梦曰,活为他们而活。”
当宫里宫外的主子们得到王上驾崩的消息,纷纷赶来哭天抢地的时候,扶桑回去换了一身极其华丽的浅碧色长裙,又给自己精心地梳妆打扮了一下,才悠哉游哉地踏着她们的哀怮姗姗来迟。
君王崩殂,是国丧。
她没掉一滴眼泪,连跪都没跪一下。
商何王后大怒,斥她不孝。盛良护妻心切,以她一向得商何看重为由替她申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