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平静的外观下却隐藏着危机四伏,说不定一旦踏入,就再也走不出来。
云绯若舍近求远,艰难跋涉了半个时辰,才算越过了这片令人生畏的花海。只是此时日已偏西,山林中愈发黑魆魆起来。
她朝远处极目张望,隐约看到一角飞檐,挑着越来越西斜的红日。
“快到了!”
她信心陡增,顾不上姿态难看,手脚并用起来,以期尽早到达。
此刻玉衡正站在望尘矶上凝眉远眺,不知道他的徒弟在哪个方向挣扎。
不是不担心的,纵然璇玑玉在她身上,他能感知她并无性命危险,但也仅是性命无忧而已。
不错,过去的两百年中,他的弟子都是这样越过重重障碍,独自来到了修元殿,来到了他的面前。但那些弟子在入门前便已经根基深厚,寻常艰险如何困得住他们,他无需为他们担心。
他望着下坠得越来越迅速的夕阳,手伸出去,又攥紧了拳头回来,又伸出去,又回来。这样犹豫再三,他终于还是长叹了口气,招手唤来了飞鹭:“你去找找她,实在不行便将她带上来吧!”
飞鹭十分不解地斜眼瞄了瞄他,好似并不赞同。玉衡像是在跟飞鹭解释,又像是在跟自己解释:“好不容易收个根骨上佳的徒弟,总不能第一天就吓坏了她。”
云绯若果然是快吓哭了。
此时天空只剩了些熹微的亮色,微弱的光曲曲折折地投入林中,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比一片漆黑更为阴森可怖。
到处都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四周好像有什么在窥伺,随时打算将她吞噬。
她不由想起杨儿所说之事,此时她宁可真的有一群猛兽,毕竟那是活生生的,总好过现下身后如同鬼魅一般的影子。
她是天色刚昏暗的时候被这怪影蹑上的,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什么居心。她停,那影子也停,她走,那影子也走。
她曾低下身子,壮着胆子窥视了一眼。只见那怪物似蛇非蛇,上半截细细长长,下半截却肥肥壮壮,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还不如直接吃了我呢!”云绯若崩溃了,她记起小时见过猫捉老鼠,猫不饿的时候,它们会将猎物戏耍一番,待玩够了再享用。
那怪物好似听到了云绯若的心语一般,忽然腾空而起,在高大的树干间打了几个旋,朝她俯身冲来。
电光火石间,她记起杨儿给的那个香囊,忙松了绳结,高举了手在空中尽力一扬。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给我去死吧!”
那怪物“呀”一声,在空中疾速躲避。只是它终究身躯庞大,躲过了迷香,却一头撞上了前方的一株大树。
它又十分不甘心地“呀”了一声,终于“扑通”落地,再无声息。
云绯若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回头去看。在迷香甩出的一刹那,她发足狂奔,口中高声呼喊:“师父,救命啊,你的徒弟快没命啦!”
玉衡犹疑地往东望了几眼,灰暗的夜空中,林中树木似是抖了一抖。
再下一刻,他便听到有人从中飞奔而出,一路地“师父救命”。
“我不是早将野兽全驱散了吗?”玉衡心道。
他定睛一瞧,果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从密林中蹿出。只不过才分别了一日,那个娇俏活泼的孩子已然变得形如乞丐,秀发凌乱,衣衫褴褛,脚上仅余了一只鞋子。
玉衡哭笑不得地迎上前去,云绯若一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庞,顿时心下一松,整日的疲惫终于席卷过来。
“师父,我终于走到修元殿了。”
说完这句,她顿时陷入了混沌。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心中忽然记起一事,无比懊悔地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果真被柳儿说中了!”
玉衡怔怔地看着她手掌在他眼前挥了几下,终于软了下去。光洁的额头下方,一双纤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此时冰轮初升,恬淡的月色投射在她平静的睡脸上,将一道道伤痕映照得十分鲜明。那样一张冰雕玉琢的脸,被那纵横的血痕勾勒出了几分野性,平添了几分魅惑。
玉衡忽然觉得这个倒在自己手臂中的徒弟已经并非那个寒梅林中的徒弟,也与住在闲雨阁的徒弟迥异。
“小师兄~~”
他猛然一颤,环视四周。
一片漆黑,唯有修元殿前的孤灯在山风中轻晃,发出低低的“咯吱”声。
那声脆生生的“小师兄”却分外清晰,在空旷的群山中回荡,扩散,然后聚集,最终又直直传入他的耳中。
他低头凝视着云绯若,只见她眉头舒展,微红的小脸上沁出了欢愉的笑意,薄唇轻启,贝齿微动,吐出了他无比耳熟的三个字。
“小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