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立国一百七十年余。
安京作为俞国版图上最耀眼的明珠,也无处不透露出古朴的恢宏气息。
云伐站在数丈高的安京都城门前,深深呼吸着,像是要将经年累月的怀念与憎恶全部吐纳出来一般。瑟缩着脖子站在旁边的谢琅见他神色复杂,便担忧道“哎,云伐,你真的在安京有故人?是不是流离好几年了?那他会不会不认你呀?万一他不认你,我们怎么办?流落街头可就惨了……等等我呀!”
这书生喋喋不休的发问,云伐一路走来早已习惯。他只是轻轻抛过去一个白眼,便拔脚走向城门的检查口。此时傍晚,正是出入安京都城的高峰,人潮拥挤。谢琅跌跌撞撞地跟着,被人流挤得几乎脚不沾地,只得死死盯着云伐背着的那根儿白布招幡,生怕自己走散了。
好不容易挤到城门前,他却发现门口卫兵手中都有画像,每过一人都得被他们从头到脚对照一遍,似乎是在搜人。
“查的这样严格,难道是在搜捕逃犯?”谢琅自言自语着。
站在他前头一个小贩装扮的汉子听见,便转过头来笑道“听小哥口音,是北方人吧?这几年乱呀,每日里都是查来查去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查谁。”说着,他又压低了音量,口吐密辛“我听说,是皇上打着追捕逃犯的名号在查皇亲国戚。哎,先帝那会儿的王爷贵人如鸟兽散,现今还留着爵位的,只剩下一个安王一个景王。安王是个残废,景王则已失踪多年。人都说是早就被害死了,惨呐……”
谢琅听着,心中便是一沉。他虽然只是个穷酸书生,却也并非双耳不闻天下事,当今皇上若真是连欺逼皇亲勋贵都做出来了,那此时来到这安京都,可绝非什么好选择——不对,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安京?
自几年前被人污蔑作弊,乱棍打出考场之后,谢琅便打消了科考为政的念头,也没脸再回家乡,只得跑到偏远的蒙州去摆了个小摊避人口舌。就这样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久而久之,他把自己的脑子都混糊涂了。
说起来,他只知道云伐是个性情古怪的浪荡子,从没问过其身份究竟为何,怎么就跟着来了呢?云伐“玉算盘”的江湖诨号是怎么来的?与盛丰斋的秦留月又是什么关系?和这阔别经年的安京都,又有怎样的渊源呢?
谢琅又想起云伐不做算命先生打扮时,通身掩不住的贵气,忍不住皱起了眉——此人,莫不是和失踪多年的景王有关?!
“喂!说你呢!过来!”
检查口驻扎的卫兵见谢琅神色古怪,便心生怀疑,用力将他扯出队伍,瞬间反剪了双手,疼得他“嗷”地惨叫出声,几乎眼泪都要出来了“啊!军爷!军爷轻点!小生就是个穷酸读书人,来投奔亲戚的!可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再敢叫唤小心我撕了你这张臭嘴!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还读书人!给我站好!”卫兵声色俱厉,只一把便扯烂了谢琅干瘪的包袱,几本发黄的旧书便掉了下来,落在泥汤里。
“……这穷酸的?”卫兵还不死心,又上上下下地将谢琅身上摸索了一遍,发现这人真的除了一身旧衣物便只剩下一把皮包骨之后,才骂骂咧咧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让他赶紧消失。谢琅顾不上疼痛,一把捞起地上的旧书,龇牙咧嘴地喊了声“谢军爷!”,麻溜地向城门里跑了进去。
云伐果然就站在城门的暗角处等着,见谢琅连滚带爬的狼狈样子,不由地皱了眉头“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书生很是委屈“我倒霉啊!倒是你,一看你这人就比我可疑多了,怎么就能顺顺利利过来了?”
“……我给了银子。”
谢琅如遭雷击,第一次发觉原来这个浪荡子是个有钱人。
可不是个有钱人么——入得安京都城内,云伐先是拉着谢琅去成衣铺子里换了一身料子舒适的新衣,又给他买了套上好的笔墨书砚,再扯着他往那金灿灿招牌题着“醉仙楼”的大酒楼里走去时,谢琅说什么也不干了。
“云伐,云伐!你发什么疯,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谢琅拼命挣扎,想把腕子从云伐手里扯出来,“再说了,故人还没找到,你就拼命花钱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