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瞌的眸中闪动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藏在被窝里的食指狠命抠着炕面,力道大的掰折了有些长的指甲,隐在阴影下的左眼微湿,一滴清泪没入燥杂的青丝中。
……
自打伤了洛清,贾大树再次销声匿迹。洛家村时常在拂溪乡跑业务的村民,在乡里一次都没碰到过她。
于是众说纷纭,都暗暗猜测贾大树那厮在洛清手里抢去了他辛苦劳作得来的血汗钱,怕是又到美人香眠花宿柳,和她的小情郎你侬我侬去了。
可怜见相貌中上又贤惠的洛家小子,出了狼窝又进了蛇坑。嫁给贾痞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哟…
如今他没了银钱,身子骨也给贾大树打坏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天杀的贾大树,怎地如此心狠!再怎么说,洛清也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却对他没有一丝妻对夫该有的怜惜之情。
裁了衣服做了把小旗子开始出活的寇苒只要在洛家村,总能听见那些闲得没事的村民私下讨论洛清的八卦。
现在整个村子几乎无人不知洛清被打,钱财被夺的事。
寇苒挑挑眉,洛清这算是成洛家村的网红了么?
可他的身体确实是个大问题,他如今又处在弹尽粮绝的危险状态,且郑崧迫于她爹亲的王霸之气,无法继续接济帮助洛清。
SO,郑崧这坑友的货,声泪俱下,字字鸣血的恳求她帮助凄苦的小白菜洛清。
寇苒仰天长叹,暗诽交友不慎。
可面对犹如被大雨淋湿羽毛,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鸡仔一般的郑崧,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凉风肆意,玉盘高悬。
银白色的月光照得挂上黑纱的人间恍若白昼,铃铛的脆响相跟着黑色的人影由远及近。
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黑色人影踉跄着倒向一边,她惊呼一声,而后机敏地一跳,心惊胆战的稳住了身子。
“艾玛,姐的jio!”黑影倒吸一口凉气,蹲下揉了揉脚踝,一瘸一拐的走出树梢投下的阴影。
视线拉近,黑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灰袍、丸子头,如玉的脸带着疲累,可不就是寇苒么。
回家时路过洛清家,里面乌漆嘛黑,死寂一片,只有院子里几只挨冻的鸡崽子时不时鸣几声,刷刷存在感。
寇苒把药箱和布幡放到地上,瘸着脚走到编织门处,掀起衣摆,忍痛用她那一米八的大长腿险险跨过高度及腰的门,蹑手蹑脚地到露天厨房,掀开锅盖往锅里放了一大包东西,复又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弯腰拿起家当,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远黛青山笼薄雾,恍若仙境;活泼好动的家禽叽叽喳喳,打破宁静。
衣着单薄的洛清面色惨白如雪,他面无表情的走进厨房,蹲下整理为数不多的干柴。
将火生起,他起身站到灶台边掀起锅盖准备往里添水,寇苒偷偷放的包出现在他视线里。
洛清不由一怔,将锅盖放到一边,面带疑惑的把包裹提到灶台上,并打开。
最上面的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小点心和一盒蜜饯;第二层是一些香味清雅,颜色很受众男儿喜欢的胭脂水粉;第三层是一袋压实的精米,或许不多,但能在这种穷乡僻壤见到精米,实属难得;最后一层是一套青色的长衫,衣服里包了一双同色且面上绣了竹叶的绣鞋,样式简洁,精致大方。
洛清有些犹豫的搓动食指和大拇指,这些东西定然价值不菲,他怎能随意接受?
将包裹重新系好,他把悬挂在房梁用来放种子的竹篮取下,将包裹放在里面,牵动绳子挂上房梁。
等他用完早饭,再找郑崧谈谈。他本就欠她良多,平日受了她不少照拂,这些东西太过贵重,他要是真的收下,怎对得起郑崧。
他虽没读过书,但起码的礼义廉耻还是懂得。既然他与郑崧没有可能,便不能再给她希望。
断,就要断的干净。
……
累成一滩牛顿流体的寇苒半睁着眼,把软成面条的两条腿从床上拖下,趿拉着布鞋到厨房打了盆冷水洗了把脸。
彻骨的凉意直冲大脑皮层,刺激的寇苒打了个冷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拧着脸伸了个懒腰,抽了根柳枝沾了盐在口里划拉,左手撑腰,眯着眼走到院子里眺望跃出山顶的红日。
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肺部,将堆积的浑浊一洗而空,身心变得舒畅空灵,轻飘飘的仿佛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长吸一口带着清甜的空气,没等寇苒学着古代诗人吟两句酸绉绉的诗句来表达无法用白话文形容的复杂情感,郑.坑色.崧急吼吼的又敲响了门,力道大的连糊门框的干泥都掉了几块。
寇苒嘴里含着柳枝,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放在脱离组织的泥块上,寻思焊一张铁门的可能性,到时候就算郑坑货拿锤子抡,也能抵抗一二不是。
“别敲敲了。这么着急,是天上掉馅饼了还是被狗撵了?”她含糊不清的吐槽。
门一开,对上郑崧一本正经的黑脸,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都没有。不过菩萨真显灵了。”
寇苒伸了伸下巴,耷拉着眉,静静看着郑崧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