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后,我们这些孩子成了风筝,若不是由吃饭这条“线”牵着,恐怕就要“飘”到天上顺风飞走了。我和哥哥、张天津、张北京天天在一块儿,要么在张北京家,要么在我家捉迷藏。我家闲着两间西北屋,胆大的孩子偶然钻进去藏在里面,胆小的孩子却不敢去找。
一天,父亲破天荒待在家,指挥母亲一块儿收捡西北屋。我很纳闷,西北屋常年关着门,都要荒废一百年了,进去跺一脚墙上“哗哗”地掉碱土,鬼都不愿意光临。那里面阴冷潮湿,阴森森的,蛛蛛网一片一片的,别说进去,站在门口都让人害怕。
“你收拾西北屋做啥?”我问。
“你奶奶要搬来咱家。”父亲说。
“啥?我奶奶,住这屋子她不害怕吗?”
“这有啥怕的,跟我们隔着一道墙而已,奶奶又不是小孩子。”
“那她为啥不跟三爷一块住那个四合院儿了?”
“小小孩家,问那么多干嘛!一边呆着去。”父亲说。本来我想帮忙,听他这么说悻悻离开了,像一只被风扬起的风筝般又飘到胡同里,偶尔飘到田野里,夕阳西斜了才想起回家。
我回家后,父亲正提着扫把从西北屋走出来,双手扑打着身上的尘土。
“唉!终于打扫完了。”他自言自语着。
我望向西北屋,发现破烂的蓬门上钉了一块像样的木板,窗户上蒙的塑料纸也换新了。仿佛被吸引着,我打开蓬门推开虚掩的屋门走进去,发现地面扫得瓦光锃亮,墙上的碱土也被清理了,大炕上的苇席抹得油光錾亮。
第二天早上,父亲没等吃早饭就出去了,功夫不大提着一包东西回来了,是奶奶的东西,后面跟着二爷、三爷和六叔,他们有的提着条凳,有的搬着被褥,有的端着碗盆儿。
四兄弟在西北屋里摆放各种用品,叮叮当当直响。响声停止后,二爷出去了,再回来时肩背上多了一个老女人,是我的奶奶。二爷背着她走得很慢,仿佛背着一包瓷器。
“要了老命了,可要了老命了,我的胳膊快断了。”奶奶在二爷背上嘟囔着。
二爷把奶奶挪到炕上,脱掉她的鞋子,奶奶仰身躺到大炕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将她的两只小脚盘在一起,小脚被白色棉布缝制的袜子包裹着,二爷抓过被子盖住了她。她盘在那里,架式像一座观音。
她在那一盘,从此扎了根。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盘在那里,无论春夏秋冬。
自此,二爷、父亲和六叔三个儿子轮流照顾她为她送饭。一段时间后,我突然发现了什么。
“爸爸,我怎么没见三爷来送过饭?”我问父亲。
“他不用来送饭!有我、你二爷、你六叔送饭就够了。”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看都没看我一眼。
“那他不是奶奶的亲生儿子吗?”我问。我偶然听别人说过孩子有亲生和抱生之说,但不是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