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行动:山水
我们的故事,终于进入了真正的正题。“山水战役”,一场让整个联合体的高层,发生了地震般的大变动的战役。
为什么会这样?不要心急。我这就把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一些真相,告诉你们。
高层并没有听取我的建议,用重火力将整个区域完全炸平。完全相反,他们让我带领小股部队,在附近广袤的丛林里,进行搜索和调查。可以理解。毕竟,精确打击的效果,总比盲目的狂轰滥炸来得更好。
我带着我的人,在黑暗森林的深处探寻。
空气的湿度高得简直离谱,潮热的感受让所有人都难以忍受。但没人开腔--至少目前没有。其一是没有说话的理由:在一个鸟不拉屎,又湿又热的森林里,身上还背着一大堆东西的时候,你能找出什么话来说?其二则是不想继续消耗体力:有说话的功夫,倒不如把心思花在行动,和防范突如其来的野生动物上--后者其实可以忽略不计,几十支步枪一通扫,什么动物也给放倒了。但水蛭一类的小型吸血鬼,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我们都不是什么丛林生存专家,更没有在电视上进行诸如“荒野求生”这样的教学的能力。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他们要让我们这帮完全的外行,去干侦察兵的事儿?这既不合理,也不科学。但命令毕竟是绝对的。如果有问题,那也得等到以后再说。
我感到身心俱疲。开战以来的种种画面,在我的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呈现。我已经在这滩血水弥漫的地方泡了大半年,几乎一刻也不曾从厮杀之中解脱。这种事情真的是我愿意干的吗?
我重新想到了学院的那些模拟战争。真是绝妙的发明。活灵活现得足够以假乱真的战场,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而我们在初次的慌乱以后,便将其当成了一场游戏--一场完全的游戏。而当有一天,战争真的来临时,我们也不会对此感觉到恐惧和畏怯--无非只是真人版与网络版的区别,而生与死,又何妨?有时候,我真挺好奇人死了以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但为什么我不愿去尝试?因为没有必要,所有人最后都是个“死”字。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在战场上挣扎求生,抗拒死亡的来临呢?
我的逻辑,是不是已经混乱起来了?我也这么觉得。但语言已经无法准确表述我的心境了。我的心太乱,要一些空白。而这些空白的东西,在这里无从寻觅,就更谈不上什么“追寻。”
总之,我在无趣的搜寻之中思考着这些高深莫测的理论。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古代哲学大家的风范。倘若我去古雅典,或许也能混个学者的名号?算了,除非那些人都疯了,才会认我这么一个莽夫当什么“学者”。
我思考着生与死,思考着人生的意义与价值,这样想着,我仿佛已经不再置身于黑暗、潮湿、炎热和充满野性的原始森林,而是身处灵魂的讲堂。
然后死亡真的降临了。
突兀的爆炸,发生在离我们队列不足五米远的地方。几个倒霉蛋瞬间就被掀飞,摔进腐臭的泥潭和死水之中,再无动静。我们全都停了下来,退缩了。我们四散开来,寻找掩护。
下一秒,我就发现了最大的问题所在。如果只是一般的袭击,我们完全能应付得来。最起码,我们还能选择退却。我不信,在这种坦克也开不进的丛林深处,他们能选择迅速追击。但这次不一样。当一点点辛辣味儿窜进我的鼻腔,让我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时,我已经无法沉住气了。
毒气。
我对于叛军的行径感到出离的愤怒。但我竟然很快就释然了。指望野蛮人讲什么规则,本就不是科学的想法。在战争里寻找人性编织的秩序,不是很可笑吗?
但我愤怒。
我愤怒于自己的脆弱,我愤怒于战争的本身,我愤怒于即将到来的死亡。
我在闻到辛辣味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我猛地向旁边跳开,举头在一滩腐臭的黑色泥沼里扎了个猛子。恶臭味和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液体渗进我的鼻腔,我因此剧烈咳嗽起来。其他人也咳嗽了起来。但和我不一样,他们的咳嗽,来源于呼吸系统的迅速衰竭。也许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半分钟以内,他们就会因此迅速窒息,器官坏死,结束自己在人间的一遭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