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林战役”的末期,外围的叛军势力基本被肃清。只余下少量极其顽固的强硬分子,龟缩在城市经过改造后,已经固若金汤的要塞之下。在正面战场大发神威的火力覆盖,此时用途已经不再明显。这种时候,想要真正地彻底拿下这片地方,还得靠我们步兵。
当战斗进入到巷战时,它才是最残酷,最血腥的。历史上的无数次战例,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高技术的装备,优质的战斗素养在这里的作用不再明显。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即使是再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得开。两个一身蛮力的莽夫,就可能让你命丧黄泉。唯有绝对的实力和勇气,才是活命的关键。
巧的是,这两样最重要的素质我都具备。
我们用震爆弹,火焰喷射器和毒性气体,清扫每一栋房子里隐藏着的敌人。当一个个火人拽着自己烧成一团,只剩一个漆黑轮廓的身体,从窗外挣扎着跳在地上,摔成一坨烧焦的烂肉时,我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看到他们七窍流血,皮肤溃烂的样子,在我心底里涌上来的,只有复仇的快感。不要说我铁石心肠:看着这些屠杀我战友的人,至少我是实在提不起半点好心。
同情心,使人丧命。至少对斯科特上尉而言,的确如此。
那一天,我们两支连队齐头并进。在一片瓦砾的废墟之间,我们发现了一个小女孩。
她跪坐在废墟间,满身都是尘土,一头一脸,尽是鲜血。显然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她背对着我们,我能听见隐隐的抽咽。
趁着她还没看见我,我在她身后悄悄举起枪,准备直接送她和她父母一起上路。
斯科特就是在这时突然上前,拉住了我。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你这么做图什么?”
“不杀,留着过年?”
“她只是个孩子!”
“留着她,就是给以后的我们培养一个敌人!”
“所以就该为了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杀了一个孩子?”
“孩子就能特殊化了?我们打死了那么多人,难不成我们要考虑一下他们家里有没有老人小孩,要不要给我们给他们发抚恤金啊?”
“听着柯尔克,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我们都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果她知道她的父母全是死在军部手里的,将来她会怎样做?不能留一个潜在的隐患。”
“听着。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女儿的父亲,我不能容许自己容忍你的观点。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斯科特就迈开步子,向那废墟中的小女孩走了过去。我摇摇头,没有拦他。毕竟,谁又愿意去拂了一位父亲的好意呢?
斯科特从背后靠近。在他距离小孩已经不足五步的时候,他故意咳嗽一声,让那小孩转过头来。我看到小女孩眼里闪烁的光芒--不仅仅是光芒。那是更为丰富的无数情感:哀伤、憎恨、厌恶,在她的眼睛里展现的淋漓尽致。我心中警笛声大作。
斯科特绝对看到了这些。因为从我的角度,可以明显地看到他停了下来,退缩了。我看到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手枪,速度如同一条蛇入洞一般。
然而完了。炽热的火光从小女孩身上升起,奔腾的热流和金属片将她和身边的上尉完全淹没。即使早有防备,一时间我也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我在爆鸣声里,听见废墟间短暂的骚动。几个影子沿着墙根溜走,跑得和狗一样快。
我没有发出任何警告,就射出了一梭子弹。石灰屑和墙砖的碎片四下纷飞,其中一个影子当场踉跄着跌倒。但剩下的敌人,我却鞭长莫及。我懒得管他们,疾步跑向倒地的斯科特。
上尉的死相简直惨不忍睹,即使是现在,我甚至还不想用过多的语言去描述。
距他十步远,是已经被炸得稀碎的小女孩的尸体--确切说来是残骸。爆炸把他俩的距离炸得更远了几步。更远处,则是那被我击倒的家伙。可以推断,就是那么几个狗娘养的东西,用“人肉炸弹”这种卑劣而无耻的手段,害死了这两条性命。
我怀着满腔的愤恨,走到那混账旁边。那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身上没有一点足够引起外人注意的部分。我凝视着他,一腔愤恨突然化作了乌有。
是什么,将这样的普通到极致的人,逼至如此境地呢?
我不愿做过多的思考。在战场上,过多考虑这些事情的人,八成是活不长。我只知道一件事。
在这片区域--不,整个联合体的所有人,现在都已经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无迹可寻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