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
当刚刚那小伙子的半个头盖骨扬起在空中时,所有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些天的训练,我们什么都见过了。但我们还没有亲身体会过这种感觉:刚刚还在自己身旁,活生生说着话的战友,在下一秒就脑浆迸裂。
我清晰地记得,那时我的第一个想法,并非操练条例里的就地卧倒,或借助掩体隐蔽,而是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块打着旋飞在空中的半片头骨。我不知我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队伍的分配是所有连队随机的,他甚至可能只是ai虚拟出i的np。因而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更谈不上什么友情。那么这种行为,是出自兔死狐悲的同情心,还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怜悯之心?
我不知道,虽然其实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屁用。我唯二感到庆幸的事情,是那颗子弹没有打到我的头上i,以及我很快就醒悟过i的头脑。我飞快地抽开手,滚到了林木之间。与此同时,枪声终于传进了我的耳朵,身边的数人登时栽倒在地,也不知是他们被击中了,还是自己主动卧倒的。很快,我看到了渐渐在地上弥漫开i的鲜红。太糟糕了。
我借着湿热藤蔓与枝叶草丛的掩护,悄悄抬起头i。一队敌军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接近了我们。为什么?我可是全程保持了完全的警戒,没有丝毫懈怠的。就是退一万步说,也不止我一双眼睛在盯着周围啊?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这种事合理吗?
我对战斗的初体验,就是在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糟糕情况下发生的。我记得,当时我似乎是盲目地扣动了扳机。也许只是射出了几颗子弹,也许打空了半个弹匣。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击中我想要的目标。因为一阵突兀的压迫感和天旋地转向我袭i,所有的一切忽然都凝固在了原地,然后我眼前所有的一切,人、树、一切的一切突然变得透明了,就连身上难熬的湿热也渐渐散去,遮上漆黑的帷幕。然后我用力睁开眼睛,撕破了眼前的黑夜。不知为什么,我从虚拟中走出i了。
虎头蛇尾,这大概是所有故事最常见的结局。其实,不论是故事还是现实生活,都很少有什么像样的好结局。
根据上面的说法,这次突如其i的事件被定性成了一次设备意外造成的事故。原本设立在五公里以外的一支敌方守军,不知为何出现在了离我们相当近的地方。在他们看到了我们以后,ai自然而然地发起了攻击。这次事故打乱了整个考核的规划,军部一贯的,以智能的虚拟“实战”作为考核的惯例,在那一年被迫暂时地终止,学员最后分配的地方,还是由从前的传统法子解决了。
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历史悠久得能追溯到三战时期,拥有高傲的光荣传统的连队。我听说过它。在我从学校里翻阅的课本上,这支部队以强悍的作风精神,被多次以号召我们学习其战斗精神的名义,用于各种例子之中。这无疑是值得骄傲的。要知道,只有有潜质成为精锐的人,才能荣幸地到那种英雄连队中服役。
我们的连长卡恩斯科特上尉,是我见识到的第一个,可以完完全全配得上“优秀”二字的人。他是个白人,身材高大健壮,金发碧眼,相貌堂堂。此人严于律己,也严于待人。但他却并非是那种一根筋的老顽固。怎么形容呢?冷酷无情,却又意外地充满人情味的人,说的就是他。
总而言之,斯科特上尉,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我至今都相当佩服他。
不过,我和他在那段时间里,并没有相当熟悉。因为其实我并不准备只是当兵。在我真正开始服役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学习相关的知识,准备报考军校了。如果是从前的我,对于学习肯定是没有多大指望的。但是那时的我不一样,我是真心想给自己找个好的前程。人就是这样。前脚我还在嘲讽那些进部队只为混前途的人,后脚就发现其实当年的自己,差不多也是这么一种想法。人生,总是这么讽刺。
对,就是这么讽刺。你以为我的军校是考上的?其实不是。因为我在进入连队的第二个月,就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一场实战。
那是岛屿战役,规模并不是很大,我觉得你们应该都没听说过。说i很简单,一群暴动之徒,裹挟着大量杀伤性武器,占据了圣弗朗西斯科附近的魔鬼岛,公然和联合体唱起了反调。当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一个以热兵器为主,占山为王这种事情已经彻底绝迹的时代,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古旧而冥顽不灵的分子,喜欢搞出这一套在千百年前还合用的事情。其实直到今天,我也没想明白。
想不想得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仗该打,那就得打。
战役不到一天就结束了。军部其实都没怎么把这事看在眼里,他们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给精锐连的新兵们一些实战经验罢了。而事实上,我们也的确很争气。尤其是在人员素养和战术、装备完全碾压的情况下。在敌人丢掉了四十多具尸体时,我们只躺下了两个,伤了三个。
战役的规模并不大,但毕竟那还是一场正规的战斗。在这次战斗之中,由于我的英勇表现,我还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枚三等功勋章。对于一个刚刚入伍四个月的新兵而言,这简直是莫大的荣誉。我因此也获得了一个机会:去往白鹰州军事学院,进行学习进修。
瞧吧。人生有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小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