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江州府,翠烟阁素色堂。
张堂主此刻正仰躺在一软榻之上,悠闲的吃着水果,这座不算大的厅堂之内,只有一个侍女立在软榻旁边服侍。夏末秋初,天气仍有些闷热,但张堂主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他的手下都已派了出去,自己无事可做,百无聊赖之际,便令侍女唱个小曲取乐,兴致所至,自己也要和上一两声。
正寻欢作乐之时,忽听房门声响,不是正面,而是背后一扇小门,张堂主自然知道来者是谁,身子没动,只是开口说道:“进来。”同时示意侍女不必停下,继续哼唱。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绿袍人从中走出,来到张堂主面前,下拜说道:“属下罗舟,见过张堂主。”
张堂主看着眼前人,把手中未吃完的果子递到侍女嘴边,那侍女轻笑一下,不再哼唱小曲,伸头咬住果子,张堂主挑了一下眉毛,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女退下,而后扭过头来对罗舟说道:“好啊,罗香主,我派你去办的事,办妥了没有?”
罗舟从身上取出一锦囊,递了上去,说道:“堂主命我取来的信物,罗舟已取到。”
张堂主接过锦囊,从中取出一方印章,这印章乃是当地一大门派重山派掌门之物,由名匠雕制而成,难以模仿,有此印章的手令,便可随意调动门派内所有人众,重山派在当地地位崇高,那些小帮派都要受到重山派的规制,就连江州府里的官员们,也要给重山派个面子,好处理当地政务。
见印章没有什么问题,张堂主笑了起来,说道:“真不愧是罗香主,居然能取走重山派老陈贴身之物,厉害,厉害!”
罗舟嘴角弯了起来,说道:“张堂主过奖了,只不过是罗舟一点微不足道的本事罢了。”
张堂主把那方印章掂量了一下,说道:“罗香主你也太谦虚了,阁主大人推荐你来我这素色堂半年时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你也办了不少,没有一次让我失望的,这种本事怎么能说是微不足道呢。”他对着暗处一挥手,一大汉从一处阴影处走出,将一封书信和印泥递了上来,张堂主接过信,核对了一遍内容,点了点头,便将印章稳稳地盖在了信件末尾,而后将信封好,交给大汉,叮嘱道:“务必亲自交到老彦手上。”
大汉点头应允,便转身离去了。罗舟看着大汉走开,心下甚喜,自他到素色堂以来,这大汉便与张堂主形影不离,在张堂主身边护卫,若不是今次事关重大,张堂主绝不可能把他派出去,眼下罗舟一清二楚,除了方才服侍的侍女外,这素色堂内再无一人。
张堂主见罗舟依旧跪在面前,便跳下软榻,过来将他拉起,说道:“罗香主,你立此大功,按照咱们翠烟阁的规矩,我得好好奖赏你,说吧,有没有什么你看上的东西,或者我为你写个推荐,你直接到主阁去见阁主怎么样?”
罗舟看着张堂主说道:“谢堂主抬爱,罗舟知道本门规矩,只是要什么,还没有想好。”
张堂主听他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说道:“那好吧,等你想好之后,再来找我便是,你去告诉门外唐护卫,就说对付老陈人手不够,让他把所有人都带上,今日之事太过重要,容不得马虎,堂内有我坐镇就够了,你和几位香主也都派出去吧。”
罗舟领命而出,来到院落之内,这小院与寻常院落并无区别,甚至还要寒酸一些,院内一颗树之下,唐护卫躺在树下,欣赏树杈,瞧见罗舟走出,便起身说道:“罗香主,事情办妥了?”
罗舟抬手抛给他一物,唐护卫稳稳接住,看了一下,心中一乐,把那东西扔进口中咀嚼,说道:“可以啊,罗香主,还记得兄弟爱吃什么啊。”
罗舟说道:“那是自然,别的不要多问,堂主有令,你带上所有人手按计划出发,事情马虎不得,这堂内有张堂主和我坐镇就好。”
唐护卫说道:“好嘞,罗香主,事成之后,庆功宴上再见。”说罢便起身离去,手一招呼,几个藏在暗处的护卫便随他一同离开了院落。
张堂主所言不错,此事确实马虎不得,这翠烟阁在江州落脚时候并不长,且无论做什么都要受到重山派掣肘,此次对付重山派的行动张堂主蓄谋已久,让罗香主去取的掌门陈岩天的信物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只是这位掌门武艺高强,想要取得其贴身之物本就不易,故而张堂主准备了好几套的备选措施,只是没想到罗舟艺高人胆大,居然真的就把这印章取来了,至于是如何取来的,张堂主向来不过问下属做事,事情只要办到了就好。
罗舟长出了一口气,听得前门出叮叮咣咣一阵响动后重归安静,他知道,时候到了,张堂主下令手下人一向执行到位,说让把全部的人都带走,那么就一定会都带走,现在的素色堂内已再无旁人,也就没人能打扰到自己做事了。
他回到厅堂门口,向内看去,张堂主此时正侧卧在软榻之上,他那侍女立在床头,为他扇着凉风,手下的人该怎么做早就安排好了,只需等待回信消息即可,所以张堂主才能高枕安卧,两眼微闭,似是已逐渐睡熟。
罗舟嘴角露出了笑容,毫不犹豫的转过走道,来到正厅侧面,施展轻功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屋檐之上,没有一丝声音,他这一手踏雪无痕的轻功并非家传,而是自己在西域时从一胡人处学来,凭着这一手功夫,他才能出入各种严加看守的场所,也正因此才能得到翠烟阁阁主的赏识,专程派到素色堂中助力。
就这么踏着瓦片,罗舟来到正厅的后部一侧,将瓦片揭开,忙碌一阵之后,开出了一条下到屋内的洞口,拿开的瓦片整齐的堆在一旁,留待离开后再行复原。这座房子他已观察多日,内部有许多机关暗门,但唯有此处从外观瞧密不透风,内则有随身保护张堂主的那个无名大汉看守,绝无潜入之可能,但今天不同,和重山派这一战事关翠烟阁能否在江州立足,张堂主手下精锐尽出,才给了罗舟这个机会。
只见罗舟从屋顶跳下,轻巧地落在了房梁上,荡起一阵烟尘,往下看,此处是一间密室,空间狭窄,只能容一人立足,房间内有一柜一椅一案,平日里那个大汉便待在这间房内,听到堂主招呼便从暗门自出,回完事便又回,罗舟落到地上,看暗门从外锁紧,他侧耳倾听,门外侍女轻哼歌谣,似是有酣睡之声传来,于是心下稍安,转过身来,并未理那书案上的东西,而是径直走向那个不起眼的小柜子。柜子只是木质,上有一铜锁,罗舟从衣袖处取出两根银针,一拨一挑,铜锁应声而开。
柜子之内空空荡荡的,并没有藏什么名贵之物,仅有几封信件,罗舟将信取出一一查看,大多是几个堂主之间互相传递的消息,他对此不感兴趣,翻来翻去,最终只有三封信是有用的,一封来自翠烟阁阁主,一封来自江州太守府内,一封则来历不明,只有一个奇怪的印记。
罗舟将其他信件放回柜中,又悄声来到暗门旁向外听去,仍是只有侍女哼唱之声和张堂主酣睡之声,罗舟听得仔细,心下暗自点头,他回到书案之前坐下,将三封密信打开,若是将信取走,免不了被发现,读完之后放回原处才是明智的,他先打开了那封来历不明的信件,可这一看不得了,竟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