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工作按部就班。
电台大楼里,该装人的装人,该装鬼的装鬼。
当然,任何时候,都少不了装逼的。
十一点半之后,手头上没有离不开的重要任务的职工,就可以去后院单位食堂就餐了。
播音部大办公室里,大多都在,没人闲待着,基本上都在案头埋首工作。
就连陈继飞这种最近疯狂巴结范猛时刻想着跳出播音部这片火海去有油水的广告部的贱人,都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鼓捣着部长交办的正事。
金若兮人胖易饿,第一个站起来,“同志们,人是铁饭是钢,吃饭去喽。”
胡柏庆也站了起来,早晨一来,两缸子浓茶嗞喽嗞喽下肚,身体本来干瘦的老胡,肠子里没有多少油,被浓茶一刮,肚子早叫成鸽子窝了,“再长的锄头也不能一下子把地垄耪完,再能跑的马也不能不吃草料,走啦走啦,吃饭去。”
二位互相贫嘴逗趣儿出门下楼。
许芳和杜玲去右套间秘书室招呼上董美意一起去,没有特别事情的时候,三位姑娘总是做这个一起做那个一起,包括去厕所也作伴。
在同一屋檐下,三个女人能不为职称和评优以及升职之类的利益互相使小心思,能够和平相处到情同姐妹,可以说在事业单位里很罕见。
楚伊人在五楼主播完上午十点半的《上午茶话人生》,不知又忙啥去了,就没下来回到播音部。
这两天,罗泓未很老实,心里在憋什么坏,李忱没长着一双透视眼,看不到,反正表面上很老实,甚至有时候和李忱对上眼神时,还笑上一笑。
每当看到罗泓未冲自己笑,李忱好想求求罗泓未还是别笑了,怪瘆人的。
陈继飞啥事都随着范猛。
就算平时范猛如果起身去厕所,陈继飞也要追着范的屁股跟着去,虽然去了,他不撒尿不屙屎干闻味儿,那他也紧随着范。
如果从执着如一角度看,陈继飞没毛病。
只是在林荆磊钢钉崩裂住进医院,播音部少了一条舔狗让大家心情得到稍许改善后,居然有陈继飞继承了林的衣钵,成功地摇身变成了范猛的舔狗。
这就让人恶心了,因为谁也不傻,摆明了是陈继飞舔范猛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冲着范台长去的。
善良正直的人们,看不了这个,着实太恶心了。
如果播音部做一个人品名义测评,陈继飞的排名一定会排在最后。
而陈继飞本人浑然不觉。
在播音部一直没有地位的他,好不容易抓到一根稻草,拼命地往上攀。
而范猛天生家庭条件比较优渥,又是大华国第一媒体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加上台长是他亲叔,他不需要有人帮他做什么。
所以,对陈继飞毫无掩饰的跪舔,开始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些反感。
牛逼我范猛,跟你姓陈的这种要品没品要才没才的土鳖小人物为伍,我真的掉身份。
可是,当李忱主持的节目成绩坐了火箭,当他从李忱官微上看到李忱的粉丝已经以百万计,当电台大楼因为李忱被里外层层包围,当无数媒体都在报到李忱,当大华国几大有国际影响的网站均把头条给了李忱,当李忱在拜度二十小时搜索热点上,以接近上亿条点击稳居热搜第一。
当范大公子看到这些惊为天人的数据时,他几近崩溃。
不光红透半边天,而且,李忱的突然变帅,让范猛也接受不了。
他来电台的初衷,就是要在电台里出类拔萃,目标是要去省台去央台,或者走电视台主持人的路子。
可以说,范猛已经把前途规划得非常完美,他还打算若干年后写一本成功励志的书,书名都想好了,叫《猛哥之路》。
让范猛万万没想到的是,遇到了李忱。
近乎妖孽的李忱。
范猛这些天鼻孔朝天的总时间明显减少了很多,甚至有时候会产生自卑的心理。
正在范猛怀疑人生规划的时候,陈继飞死缠烂打,范猛接受了陈继飞。
范也说不说为什么,反正有陈每天为他沏茶擦桌子整理物品,包括去厕所也跟着,他总算在心里骂李忱一句:姓李的你再牛逼,播音部里你有这么忠实的随(舔)从(狗)么!
三个小美女约起一起出了播音部,罗泓未站起来伸个懒腰,端起杯子饮了两口,独来独往地去了食堂。
没有林荆磊的日子,罗泓未变得非常低调,在播音部大办公室里几乎没说过话,要不专意往他的座位看,还以为他这个人已经离职不存在了呢。
走来走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李忱,还有范陈,空气里起了一股浓重的装逼味道。
“嗨,你过来一下。”
范猛站起来,把屁股靠在桌沿儿上,抱臂在胸,他的鼻孔朝天,导致看人时的眼皮向下耷拉。
李忱正在专注地埋头创新《朝闻热点》,听到声波奔他这个方向袭来,他虽然抬起头来看,但是因为工作过度专心,以至于抬头非常缓慢,显得比较迟钝,而且目光由近放远的瞬间,有些迟钝。
隔着三张桌子,李忱望着范猛的屌样儿,“叫我吗?”顺带扫了一眼大办公室。
办公室里就剩下两人一狗,在没有别人。
听到范猛闹动静,陈继飞噌地蹦到范猛身边,“猛哥,啥事儿?尽请吩咐。”
范猛歪着脑袋,朝李忱扬了扬下颏,拖着唱腔道,“叫他呢。”
陈继飞和林荆磊做舔狗的方式不同,他不轻易咬人。
在陈看来,眼下这个李忱如同操了中天一样,样样牛逼的不行。
包括李忱的《深夜灵故事》已经吸引来了大品牌广告,陈还从在广告部当干事的同学陆泽嘴里得知李忱已经签下嘉宝宝凉茶的配音。
能给电台挣钱的人,不光台里领导喜欢,管着靴城电台的省文化厅也喜欢啊,这人如果不学着褚文杰樊静等翅膀一硬就跳槽,一门心思在靴城电台发展,将来当部长乃至副台甚至一把,都不是没可能。
陈不学林荆磊那么二杆子像个愣头苍蝇,在他眼里,林荆磊有勇无谋,最多算是匹夫之勇,他要相时而动。
站在范猛侧后方,陈继飞不但没有对李忱怒目相向,而是用温和的眼神掺和着善意的微笑,向坐在靠窗位置上没有动弹的李忱传递,反正站在范猛身后的位置恰到好处,范猛的眼神余光扫不到他,只要保证范猛忽然侧头看自己时,能够及时把表情调整到中性就不会得罪范猛。
人要是这么活,心太累了,早晚把脏器使坏。
而陈身在其中却浑然不觉。
“范老师,有事儿?”李忱没有站起来,他在等范猛给个什么说辞。
别被这个中二魔怔给糊弄了。
“阿飞,你出去一下,我和他单独聊聊。”范猛朝身边的陈继飞歪歪头,眼睛却没离开李忱。
陈继飞巴不得溜走,这时候,他可不想得罪谁。
等陈继飞出去轻轻带好了大门,范猛身体动了,他走向李忱,到李忱跟前,居高临下地耷拉着眼皮盯了李忱一会儿,又溜达回原位,站着,屁股靠着桌沿儿,抱臂,鼻孔朝天,“我想请教一些问题。”
观察一下李忱的表情,顿了顿,继续带引号的请教,“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你,发现你没有特别之处,甚至有些反应迟钝。”
李忱直了直上身,坐久了,腰有些酸。
哪知范猛快速摇了一下手,“不接受反驳。”
他以为李忱要打断他的话,于是,横空拦下。
见李忱很听话,没有开口,他以为李忱真的很听话,其实李忱从工作状态跳出来,肚子忽然饿了,不想跟范猛浪费宝贵时间,他想去吃饭,所以没接茬儿,盼望范猛早点把逼装完。
范猛继续,“我有佐证,就拿刚才我叫你过来一下,你多久才反应过来你自己知道吗?包括,我刚才近距离审视了你的眼神,发现你的眼神并不灵动,而且底色发暗发黑。”
听到这里,李忱真想骂范猛,尼玛币你的眼睛全白呀,那不是死鱼眼么?大傻逼。
李忱选择了笑着听,他把身体往后靠在椅子靠背上,“接着说。”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反应如此迟钝的人,成绩是怎么出的呢?”范猛这么问,里面的心思可就深了。
原来在有些高冷的背后,却深藏着一颗细思极恐的猜忌之心。